无论怎的,萧唐看来的确与对抗金国上与我们是一条心,同处于一条船上......答里孛心中念罢,如今耶律大石陷于金军之手,而祸害得辽朝朝纲糜烂昏聩时日已经太久的耶律延禧那边,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任何能够中兴辽国的指望,何况若去投那厮,自己与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等人能否保住性命还是两说,她顿了一顿,旋即又道:“既然族兄已救不得了...我等此番蒙萧任侠搭救,是否就此率领余下所有人马至海外为阁下所占据得的去处,得恁安顿?”
“幽云之地,以现在的局势而言,确实已没必要再做久留。只是还有一桩要事,在走海路离开之前我想也甚有必要好生计议......”
萧唐悠声说着,又道:“本来我麾下军马调至此事勾当行事隐秘,仍有一路兵马本来试图与之互通声息,只是对方不知我等来路,遮莫也会以为是金人设下的歹计。如今既然我与公主还有两位世子统御的辽军残部会师一处,那人想必也是你们的相识,还须劳烦做个引荐,于平州地界以北不远处,便是奚族诸部盘踞的箭笴山吧?我打算会会那奚王萧干。”
答里孛等人见说蓦的面露不豫之色,其中耶律国宝冷哼了声,说道:“萧干那厮,在燕京时便已与大石林牙貌合神离,如今见我大辽式微,率领这两百多年以来一直与我契丹休戚与共的奚人诸部,遮莫已生出自立门户的打算!不知萧任侠又可曾晓得,当时于燕京的奚军之中便已传出风声,说萧干这厮有自立为帝的打算!倘若真是如此,金狗是我等死敌不假,可是萧干偏生要在辽朝风雨飘摇之际做恁般背逆的勾当,与那厮还有甚话好讲!?”
耶律国宝虽然做忿言怒语状,可是萧唐从他脸上很明显的也捕捉到一丝迟疑犹豫,然而他尚未言语,萧嘉穗在旁先是摇了摇头,又说道:“世子你是以为,那萧干是早就心存趁着辽朝沦亡而自立称帝的野心,还是说时局已是如此,以他统领本部族民奚王的立场而言,称帝也只是受局势所驱,实则他本人多少也有一些无奈?”
萧嘉穗得受重任,按萧唐吩咐至幽云之地行事之前下足了功夫,对于如今南京道治下的风云人物也所知甚详,答里孛见说秀眉微蹙,虽欲言语,可是想到前事过往,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萧干也算是对辽国仁至义尽了...萧唐心中暗付,他自知萧干与耶律大石这两个撑起北辽政权局面的名将守卫燕京、大破宋军,当真也不愧是力挽狂澜,一时间挽住燕京辽朝天倾危局的名将。实则当初燕京朝堂内群臣奉耶律淳为国主之际,辽朝沦亡的大势看来已经无法挽回,萧干若要自立谋反,先前有许多更适合的机会,也大可不必仍在逆境中誓死捍卫住燕京一时,而东奔西走着征战厮杀消耗麾下奚军儿郎的兵马......
萧干与耶律大石分道扬镳,是从对方仍要坚守辽朝正统法理,主动前去投奔辽天祚帝耶律延禧开始。在这种局势下还要求他也去做俎板上的鱼肉,这也未免忒为过分,所以萧干也只能笃定心思,与辽朝契丹分家独立。
可是萧干僭号自立称帝之后对于金国的态度,自然是尤为重要。萧唐也记得正史之中,打算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一代雄主阿骨打为了收编奚人诸部先是按住诸路金军逼近奚人势力的势头,又是开出了极为丰厚的条件,力图教萧干放弃帝号率奚军归顺。可是当时处于夹缝中生存的萧干对于金廷的招抚却仍旧保持强硬的态度,一概加以拒绝。就算我打不过你可誓死也不会就此降服归顺,做你女真人的走狗鹰犬,可是金国的的确确也是打不过,为了延续奚人政权,萧干遂放弃箭苛山、卢龙岭等根据地,将战事的目标盯向了曾经被他杀得丢盔卸甲,却也占据着辽朝南京道一带的宋军......
打了几场大胜仗之后,萧干却又惨败在于燕京之役本来也是他手下败将的郭药师手上,流亡的势力兵马式微,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萧干便被以生叛逆之心的部下杀害,只当了七八个月的皇帝,看似是典型的过把瘾就死......在金国迅速扩张,吞并辽朝已成定局的阶段那一支仍然拒不降服的奚军势力,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然而如今的郭药师连同他的嫡系心腹,现在早已化作保州郊外的一坯黄土,他统管的劲旅常胜军(怨军),却也早已是听命于萧唐的一路兵马。那么萧干如今麾下招聚得至少三四万兵马之众的奚军,萧唐也在盘算有没有可能保存下来这一路的兵马,而仍旧能做为日后与金国全面开战的一支强援?
答里孛、耶律国珍、耶律国宝也未尝不明白萧干倘若真要称帝,这也是对外表明脱离了辽朝政体,而与金国讨价还价,暂时得以保全的一种手段。只是萧干若真的走到了这一步时,的确也是彻底放弃了与奚人想来荣辱与共的契丹诸部,心中当然不免也对其甚为排斥。可是有萧唐、萧嘉穗等人晓以局势利害,仍旧试图与萧干互通声息,不但是为对方提供另一条可供选择的战略方向,也是尽可能团结一切抗金的力量。
要定夺此事却是只争朝夕,否则无论萧干自立僭号的举动出自于何种目的,他称帝这件事真要是干出来了,萧唐想来自己也无法,以及不必再试图驾驭一个毕竟曾称过帝的枭雄,按萧干在正史中含恨而亡的结局,也未尝不可另做一番部署......
终于答里孛被萧唐说的意动,她思付片刻过后,对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说道:“你们二人当初于燕京时与萧干与他麾下奚人头领彼此来往,自是熟识,如此便按萧任侠之意,由他调遣几拨轻骑哨探小心行事,北上至箭苛山、卢龙岭一带寻觅奚军前哨部曲,知会萧干那边互通声息,商榷如何与萧任侠面谈细议.......”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心中虽然仍有几分不愿,倒也晓得如今必要以大局为重。而他们两个血气方刚年岁的辽朝宗室子弟,与比他们年长几岁的族姊向来交好,三人相处起来的关系耶律兄弟两个更似是毛头小伙,答里孛则是能拿定主意的年长姊姊,是以既然答里孛也发话了,略作踌躇过后,耶律国珍与耶律国宝也应承下来,准备率拨亲随北上小心躲避集金军兵马,尽快与萧干那边取得联系。
商议罢了,萧唐与答里孛、贺重宝等人也说定准备弃守滦南县,而向平州南面临海的地域转移。众人离席之时,答里孛也不免把眼偷乜萧唐,方才听对方筹谋安排,安抚己方众人之时她心中没由来的也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与亲近感,毕竟的确是身处于穷途末路的绝境时,得到这萧唐仗义救援,能够保全得己方辽朝残部的性命,又见萧唐剖析时局大势时胸有成竹的模样,答里孛自知现在也只得倚靠他来安排定夺。
今番相处下来,答里孛渐渐的,也发现自己之所以会对萧唐会生出一股亲近感,是以为在绝望无助时有人能够主持大局,也会让答里孛体察到萧唐带给自己的感觉很像是她的族兄耶律大石,不至于在如今这般局势下继续挣扎,也教自己能够有人去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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