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本就是谦和的性子,他也知萧唐家世远比自己殷富阔绰,虽然也爱那宝刀,还是说道:“既兄弟要买,这刀便让于兄弟便是。”
可是萧唐明显可以看出那卖刀的汉子神色有异,就听那汉子支吾道:“这把宝刀既已被那位好汉先看中,如何能再卖于你?”
方才还嫌京师没人识得他的宝刀,如今见买的不是林冲,却又如此推诿,这般演技也未免忒过拙劣了些吧?萧唐心底冷笑,他又说道:“我们几个是结义兄弟,谁不能买得?你既是急要些钱使,如今怎地又不肯卖?”
见那汉子兀自支支吾吾,鲁智深不由诧异道:“作甚鸟怪!林冲兄长要一千贯要买时你这厮只饶五百贯,还嫌金子只做生铁卖了。可洒家萧唐兄弟按索价买你的,却又如此推三阻四!?”
那汉子心中暗暗叫苦,太尉说这林冲是爱武之人,而高太尉府中不肯教人看的宝刀,又何止一把?他只得了高俅的吩咐,务必要将这把刀卖于林冲,与林冲讨价还价一番,也是为了不让林冲生疑,林冲既是识货的人,也当知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刀索价两千贯上下并不过分,若是能多还价几百贯钱来,还能叫这汉子吃些好处。
可哪曾想到这把刀也确实让林冲先瞧见了,可萧唐偏偏横插一杠子,直要与林冲抢这把宝刀。只是见鲁智深、萧唐逼问,那汉子也是没法,只得随萧唐等人至萧府门口,待萧唐唤庄客支了三千贯钱给他。萧唐又对那汉子说道:“你这把刀,是从哪里来的?”
那汉子回避开萧唐的灼灼目光,他双目闪烁,含糊其辞道:“小人祖上留下。因为家道消乏,没奈何只得将这宝刀出来卖了。也休问小人祖上是谁,若说时直辱没先人!”
萧唐嘴角一翘,走到那汉子面前,压低声音说道:“你那祖上先人,莫不是姓高?”
那汉子听萧唐说罢,登时心中剧震,神色大变!他也不再敢做丝毫停留,匆匆拿了钱财,便落荒而去了。
萧唐手持着宝刀,对林冲说道:“兄长,休怪小弟夺人所】”
林冲还心道萧唐兄弟家世殷富,他见自己确实喜爱这把宝刀,便抢先买下,之后再作为礼物赠送也不至叫他林冲失了面子。他便摇手说道:“正所谓宝刀配英雄,我只在京师中做个教头,也无征战沙场的机会,神兵只藏于家中不也是屈沉了它?兄弟配此宝刀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才能使得这等利器发得利市!”
萧唐微笑不语,心说我这也是为了化解你林冲这命中劫数啊......只是按理说,萧唐见林冲一步步走进高俅设好的圈套,他完全可以作壁上观,不作阻拦。因为林冲只有被高俅陷害得彻底走投无路时,才能让他彻底断了在军中为官将的念想,萧唐只要等到林冲被逼落草,那么自己的绿林势力中便又可增添一员虎将。
可是无论是与林冲、武松、鲁智深等结义兄弟,还是目前在汴京萧府、大名府萧家集以及绿林中的心腹同道,萧唐与他们将心比心,都曾给过他们选择的权力。能冷眼旁观着注视你一步步沉沦,很快便要面临灭顶之灾却无动于衷的那种人,还配被别人当成是兄弟么?
利用亲朋挚友时乖命舛之际,使得他们不得以下受自己的掌控,如此又与宋江、吴用等赚取卢俊义、秦明、徐宁、朱仝等好汉的行径有何不同?萧唐当然需要林冲这等虎将良助,可他更不想团结在自己身边的好汉能人背心离德。
可是高俅既然已开始盘算要设计陷害林冲,这一计不成,又怎能轻易地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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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帅府中,高俅面沉如水,他冷眼凝视着跪在他眼前的那个汉子说道:“末将无能,请太尉责罚!只是萧唐那厮抢着要买太尉的宝刀,末将实在拦将不得啊!”
“蹊跷得紧呐......你说那萧唐识破了你是太尉所遣之人?”坐在一旁的高俅幕僚孙静细细琢磨一番,说道:“按那陆谦所说,林冲是个武夫,见到似太尉珍藏的那般宝刀定然无比喜】而太尉使麾下亲信家将扮作落拓户将卖祖上宝刀,此计也无破绽...可萧唐那厮又如何会撞破咱们的图谋,甚至还知道你是受太尉所派的?”
“废物!滚下去!过会本府再与你这厮理会!”高俅斥退了扮作卖刀落拓汉的家将,他冷哼一声,说道:“看来萧唐小儿也知本府要寻他的晦气,既然他已有了防备,又怎生是好?”
孙静冷冷一笑,说道:“太尉勿忧,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冲那好友陆谦既然为咱们所用,要治他的罪仍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况......咱们是为了先铲除殿帅府中萧唐的亲信,便是那‘双刀入堂’之计不成,只要那两个另一人身揣利器入军机重地,要办他们两个合谋不轨,于军法上不也能说得通?”.......
与此同时,东京汴梁,杨志家中。
“不是洒家夸口,洒家祖上留下的这口宝刀有三件长处:第一件,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过;第三件,杀人刀上没血。”
杨志正与高俅麾下一名唤作胡春的亲信家将吃酒,本来杨志正为如何恳请高俅将其调至西军之事大伤脑筋,可这些时日胡春有意与他结识,也倒教这个正愁没有门路打点上官的杨志欣喜。
杨志本来不过是殿帅府中区区一个制使官,高俅手底牙将甚少有高看他的,如今杨志还以为自己随萧唐在京西立了些战功,而高俅有意拉拢自己,他手底亲信这时才来与他攀感情。
虽然杨志并非阿谀奉承之徒,可他在殿帅府中任低阶官将久了,深知“不怕官,只怕管”的道理,虽然萧任侠与高俅似有旧怨......不过杨志存的是两面都不得罪的心思,到时只要能调名至西军帐下,自己该与萧唐如何结交,到时只是执掌京师三衙禁军的高俅便是不喜,却也管不得他。
那胡春有意挑起杨门家传宝刀的话题,他又与杨志把盏碰杯,一饮而尽后又说道:“杨军使,高殿帅府中也藏着把宝刀,且高殿帅一直存了与其它利器比较番的想法。军使既有这祖传好刀,与殿帅那刀比试番如何?”
杨志一听也喜道:“洒家亦闻得高太尉府中有宝刀,胡乱不肯教人看。若是太尉有意,洒家便也使这口祖传的刀,与太尉的宝刀比试。”
对于杨志而言,他思虑的是借着与上官高俅比刀之故,再使些金银财物买上告下,转了他这殿前司骁骑马军军使的职役,好能实现自己于边地博出个功名的夙愿。可杨志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一个劲劝酒的胡春,他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
次日一早,杨志便听有个殿帅府内承局官前来叩门,待杨志问他来意时,那承局官说道:“杨军使,太尉钧旨,他听胡都监说你有一口祖传好刀,就叫你将去比看,太尉如今在殿帅府中相候。”
杨志听罢笑道:“胡都监倒是嘴快,既然高太尉有意比刀,末将也自当奉陪。”说罢杨志拿了那口刀,便随承局官直奔殿帅府而去。
待杨志行至殿帅府门口时,忽又见不远处有两个禁军将官也快走到府口。杨志瞧清了来人,忙说道:“林教头,可也是有军务来殿帅府计较?”
林冲是萧唐的结义兄长,也知杨志是随着萧唐安抚京南的殿帅府同僚,也上前叉手道:“原来是杨军使!这是我知交好友陆谦陆虞候,今日林某得高太尉召唤,说是有禁军操练事宜相商。”
那陆谦见杨志也到了,他心中略作犹豫,终于还是对林冲、杨志二人说道:“总不好教太尉大人久候,兄长、杨军使且先入府。”
杨志与林冲对视一眼,在他们互相说明至殿帅府的因由后,心中都感觉到有些蹊跷。既然高太尉今日说要与杨志比刀,又为何唤林冲单独前来,还说甚么商议禁军操练之事?
林冲不由得想起那日在阅武坊巷口,莫名撞见个要卖甚么祖传宝刀的汉子,今日怎么就这般巧,高俅却来传唤同样有把祖传宝刀的杨志到殿帅府比刀,遮莫这其中有甚么联系?
可当林冲又转头望向与他同行的陆谦,心中想道陆谦兄弟是殿帅府虞候,又是自己的知交好友,便是萧唐兄弟与高太尉不和,他又怎会害我?念及至此,林冲与杨志便在陆谦的催促下走进殿帅府邸。
当林冲等人进得到厅前,忽听有殿帅府内小吏前来唤道:“陆虞候,马司衙门那边另有公干,胡都监正要唤你过去。”
陆谦听罢,便向林冲、杨志拱手道:“小弟另有要务,暂且告辞了。太尉在里面后堂内相候。”
当林冲、杨志到了后堂,却又被两个殿帅府中小吏接引着过了两三重门,直到一个周遭都是绿栏杆的去处。那两个小吏又对林冲、杨志说道:“林教头,杨军使,请两位在此少待,容我等入去禀过太尉大人。”
这时杨志面露异色,他对林冲说道:“林教头,此事不对啊......当日洒家与萧任侠商讨安抚京西之事时,也曾来过此处。若非上官召唤商议军情大事,这里如何能随便入得?”
林冲心底也愈感蹊跷,他忙问道:“杨军使,此处又是何地。”
当听杨志说道“白虎节堂”四个字时,林冲脸色大变,他连忙说道:“这节堂是商议军机大事处,如何敢无故辄入?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更是军法重罪!”
杨志也急道:“洒家也是殿帅府官将,如何不知军中法度?既然是高太尉召唤,却不知何为要选此处与洒家比刀?”
一股不祥的预感隐隐在林冲心中升起,他立即对杨志说道:“稍后再做计较不迟,咱们且先回后堂等候高太尉,莫叫旁人抓住了把柄。”
可就在此时,从殿帅府内两旁耳房中呼啦啦忽然冲出近百名军健,他们手持着锋利的长枪,也不待林冲、杨志辩解便齐齐向他们逼去!林冲与杨志见都是禁军同僚,也不好与他们动武生事,步步紧迫下,那一众军健便将林冲、杨志逼入白虎节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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