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萧唐摔昏的那个贼人头目悠悠转醒过来的时候,他感觉浑身的骨头似要被颠散了一般,疼得他直呲牙咧嘴,那贼头猛一抬头,这才惊然发现自己被一群大汉围在当中。那群汉子看衣着大多似是契丹、渤海族民,只有四五人是汉人打扮,此时他们神情森然,正冷冷瞪视着自己。
“再去瞧瞧,没断气的再补上一刀,莫留下活口!”
那贼人头目只瞠目呆坐片刻,忽然又听那群汉子中有人吩咐说道,登时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那贼头随即又立刻一下跪到地上,连声说道:“诸位好汉但有询问之处,小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求能放小人一条生路!”
这伙汉子不问因由便突下杀手,寨中兄弟几乎被杀个了干净,现在他们只擒住我不杀,不就是要审我问话?直娘贼!如今这般处境,何必枉受那皮肉之苦、性命之虞?你们既然要问我话,我全都招了还不行!?
见自己这边还没等撂狠话呢,这不成器的小厮反而抢先要招供,言有信、言有义兄弟不由一愣,其中言有义笑骂道:“这厮脑筋转得倒快!知道咱们擒他就是要套他的话,倒也免吃顿拷打!”
言有信则面露鄙夷之色,啐了口骂道:“虽说这伙流寇不是甚么好鸟,可好歹都是一伙的兄弟,这狗贼也不顾是咱们杀了他寨中人,可见他也是个无义小人,这等鼠辈留之何用?”
那贼人头目听罢大惊,他头如捣蒜,连连哀求道:“小人也是没条活路,不得已才落草做了强人!小人今番得饶了性命,诸位爷爷便是小人的重生父母、再养爹娘!小人便是做牛做马,也绝不敢存半分愤怨!”
萧唐不耐这厮聒噪,他踏前两步,喝问道:“你且说你姓名唤作甚么?又是哪里的草寇?与王伯龙那厮又有何干系?若说得属实,我饶你不杀!”
那贼人头目听罢,竹筒倒豆子一般向萧唐说道:“小人唤作王小闲,在乐亭县卧虎岭飞虎寨中坐得第四把交椅,那使狼牙棒被好汉一刀杀了的,便是飞虎寨大寨主张敢。那飞虎寨不过三四百人马,只是占岭剪径做些小买卖,哪里又敢大弄?
只是辽东来的那王伯龙本就是个难惹的人物,前些时日他又得了个奢遮的帮手,麾下日渐兵强马壮。但凡平州、蓟州各地不愿从他的绿林草贼,多是被他们那伙给杀了。我们飞虎寨兵微粮寡,只得屈从于他。
不止我们寨子,卢龙、昌黎、滦县、丰南、玉田等地的强人也大多为王伯龙所用。趁着近年来辽地动乱、叛军蜂起,那王伯龙虽未举反旗,却也想趁机分一杯羹,便也趁机飞虎寨分派人马四处走动,想沾些甜头,却不想冲撞了众位好汉!”
听这王,无论那王伯龙是撺掇拉拢,还是以势迫人,在几年能拉起近万人的兵马,无论在大宋还是辽国的绿林道上也的确算是个人物,至少截止到目前而言,萧唐所遇到能在江湖中能拉起上万人马的草莽枭雄,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当年那个祸乱河北的冀南军寇首张迪了。
张顺听罢眉头紧蹙,他喃喃说道:“饮马川人马不多,二龙山鲁智深哥哥那里若发六七千人马前来援助,再加上咱们这渡海过来的六百骑1射......说起来咱们兵力还要输于那厮。”
“不,这大有不同。”
许贯忠目光一凝,他又说道:“各地诸路的强人各不统属,聚在一处也不过是群以众暴寡的散兵游勇。何况这些绿林强人只因势孤而勉强降顺于王伯龙,也并非出自本心,又怎及哥哥麾下绿林兄弟众志成城?
管子曾言:乌合之众,初虽有欢,后必相吐,虽善不亲也!只要二龙山、清风山将兵上下军心可用,重挫平州这些贼寇的锐气,那些贼寇就算不作鸟兽散,也必定各怀心思以图自保。是以哥哥要除王伯龙那厮,现在的兵马便已足够!”
许贯忠所言正合了萧唐的心意,打通连接辽东、南京道、宋地间的海路;预先铲除掉那个会助金国为虎作伥的猛将;能够让自己麾下绿林义军经过战争的历练......除掉这王伯龙一举多得,所以与他这所谓的辽国巨寇之间的恶战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了。
只是这个飞虎寨的四当家方才招供的另一件事,也让萧唐留了心。此时萧唐又向他问道:“你说那王伯龙前些时日又得了个奢遮的帮手,那厮又唤作甚么?”
那唤作王小闲的贼人头领立刻回道:“好叫爷爷知晓,小的听闻那人是本在宋国河北西路相州绿林中打踅的草寇,当年还曾响应张迪匪乱,因宋廷发兵派甚么王焕、萧唐等官将剿灭张迪后清查贼党,那厮便逃亡至辽国南京道地界,据说其颇有计谋,极为精细,所以宋人都唤他作‘玉面猞’孔彦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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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厮鸟听着!老子火眼狻猊邓飞为义气能拜得豪杰,可要老子向你讨饶?做你娘的美梦!你这鸨妈养的休再放鸟屁,要杀老子只管来砍!老子要是皱下眉就不算好汉!须知我的头可断,这两条腿却是屈不转的!”
平州开平地界的一处庄镇刚遭过伙贼寇肆无忌惮地劫掠,虽然有一小半百姓早就收拾细软逃出庄外避祸,可还有许多没来得及逃走的庄户惨遭贼人屠戮,在这鸡犬不闻、尸骸山积的庄镇大院中却忽然传来邓飞声嘶力竭的喝骂声。
这时邓飞浑身是血,并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喽啰死死架住,在邓飞面前有个五官端正的汉子,他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直瞧他眉宇神情却不似是绿林草寇的头领。那人玩味地打量着邓飞,悠悠说道:“似你恁般的硬汉子,我也见过不少......”
那人正说着,他手中铁棍却毫无预兆地猛向邓飞胫骨砸去!一声脆响过后,邓飞因剧痛钻心而浑身抽搐,架住他那的两个喽啰又将他往前一抛,邓飞立刻扑倒在那强人头领脚下。
“瞧瞧......你便是骨头再硬,我一棒子将他的腿打断,你不还是还跪在我的脚下,舔我脚底的泥么?......”
那人一脚踩在邓飞头上用力摩蹭着,他的脸上忽然满是股异样的愉悦:“你也千万不要向我求饶......我喜欢贞烈的女子,因为看她们哭嚎挣扎,受尽污辱时的模样更能让我有兴致,我也喜欢炮制你们这些所谓的血性好汉,看你们嘴里要放狠话,恨不得噬我的肉、喝我的血,却终究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这才更能让我感觉到痛快。”
被那人踩在脚底的邓飞发指眦裂,他的双眼因狂怒似真化作一对通红的火眼!邓飞嘶吼一声,伸手欲抓住那人小腿将他扳倒,可那人抬腿避开后,邓飞又被冲将上来的几个喽啰给死死按在地上。
被按在地的邓飞就像是发狂的野兽,他朝那人竭斯底里地痛骂道:“腌臜狗贼,早把老子砍了干净!老子便是化作厉鬼,也要来找你偿命!”
那人阴测测地一笑,说道:“现在可还不是宰你的时候,常言道鬼怕恶人,你活着我尚且不惧,还以为我孔彦舟会怕甚么厉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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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中的孔彦舟,宋相州林虑人。出身无赖,杀人为盗,其为人荒于色,有禽兽行。有妾生女姿丽貌美,彦舟虐其妾室,逼其说她的女儿并非自己亲生,然后将其女纳为妾。
靖康元年应募招安从军,累官京东西路兵马钤辖。闻金军将至山东,遂率所部劫杀宋地居民,烧庐舍掠财物,渡河南去。后叛降伪齐从刘麟攻宋,伪齐国灭后从完颜兀术攻陷郑州、濠州等地,并镇压太行山反金义军,临终前犹自上书劝金帝出兵伐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