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节,你说朕是先微服出巡过去,见陈止一面好呢?还是就坐在宫中,传召他过来?”
这位年轻的皇帝,此时在御书房中来回走动,一刻都安定不下来,在他的书桌上,摆放着诸多的奏章,但都被堆了起来,唯一摊开的却是一篇文章,正是陈止最近才书就的《六国论》。??
刘岱在得到陈止可能到来的消息后,就坐在桌前,看着这篇文章,等着确切的消息,等这消息经过了验证,他立刻就坐不住了,就在这计划着,要用什么形势去见陈止。
“正好,朕也该用膳了,干脆就召陈止过来,等吃了晚膳,朕与他彻夜畅谈,岂不美哉?”
他的那位大伴、如今已经升任中常侍的莫安节,在旁边冷眼旁观,感觉一阵头疼,见那皇帝越说越离谱,不得不出声提醒道:“皇上,朝廷自有法度,陈止此来,乃是应职,为太常属官,这在规矩上,得等太常那边跟他打过招呼了,您才能召他,否则师出无名,他毕竟现在还没有官职。”
“先前封赏,就该让他入宫,现在人来了,朕还不能立刻见到,这是什么道理?”刘岱一听就不高兴了,“朕要见个人,外庭还管不到,大伴,你让人去给陈止说一声,朕……”
皇帝若是说出了决定,再让他收回去,那可不容易,所以莫安节不得不硬着头皮,在那话还没有说完之前,他就赶紧道:“皇上,您若是如此作为,那害得可是陈止,让他越过上官,与您说话,旁人如何去想?也不利于他今后行事。”
皇帝则会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不得不点头坐下,做出妥协。
“好好好,就这么着吧,”他脸上很是不满,瞪着莫安节,“你说外庭那群人,整天说来说去,有什么用?还不如陈止的一句话,不说刘渊之死,就说他最新写下来的这篇《六国论》,这几日不就有消息传来,这文章刚写完没有几天,就传遍了周边诸国,尤其是鲜卑几部,更是人人传阅,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朕想见他,还有这么多规矩,如何能够?”
莫安节只能赔笑道:“是以我大汉才是上国,四夷臣服。”只是这心里,也有些不自在。
原来,刘岱提到的这个事,还真不是杜撰。
陈止的那篇《六国论》,在王府晚宴之后,还真就迅传播,但奇怪的地方在于,这文章在中原之外的传播度,比之中原还要快上几分。
似乎是因为这篇文章的诞生,有鲜卑人参与的关系,以至于在鲜卑之地,那慕容部、段部、宇文部、拓拔部等,都格外追捧陈止的《六国论》。
中原王朝在这样的部族中,都有着自己的探子,为的就是掌握周边部族的各种变化,将消息传回去进行分析。
所以,陈止文章流传的这个事,他们当然不会放过,第一时间就通过种种渠道打探起来,并且和新汉的情报部门进行配合,分析内中缘由。
结果原因,却让他们很是意外。
不光是因为慕容鲜卑的大才,被这篇文章比下去了,还因为陈止用计诛灭匈奴的消息,也传到了四边诸部,从侧面助涨了这些部族对陈止的好奇,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陈止过去的事迹并不多,涉及到异族的,更是基本没有,这些部族之人想要了解,最快的途径,就是找陈止写过的文章了。
于是,这《六国论》当其冲,被各个部族之人拿去讨论,这文章中的含义,让他们有所领悟。
实际上,那文章写的颇为露骨,提到的就是中央王朝如何治理四夷,以及对陈侯策的曲解,按理说这四边的部族看了,该是愤怒才对,理由也很简单,这等于是用居高临下的态度的歧视。
偏偏这群部族高层们,却并不恼怒,反而觉得自己能看出文章深意,是高人一等的表现,仿佛只要他们看懂了意思,就能从原本的族群中剥离出去,成为高人一等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崭新的鄙视链出现了,那就是能看懂《六国论》中贬低自己族群之意的,会对看些看不懂的人抱以鄙视,并且解析文章中贬损自己的部分,越是贬得厉害的,他们说起来越是兴奋,然后一番检讨,视为部族的劣根性,而他们这些人不过只是读懂了文章,却仿佛已经摆脱了劣根性,成为了更高境界的族人,能和文章的作者,一起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同胞。
这样的风气之下,越来越多的人,钻研起陈止的六国论,哪怕是看不懂的,也要学上两句,显得自己也有研究。
以至于陈止的名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诡异的增长起来,短短时间内,这鲜卑各个部族,几乎都知道了陈止。
连带着他的《师说》也随之流传开来,受到这四夷之中的为学之人推崇。
甚至于,他的那戒赌诗,都有流行的趋势,因为这诗的内容浅显,更容易流传和理解,对普通的异族之人来说,比那些文词优美的诗,更加朗朗上口。
以至于,连那匈奴国内,都隐隐有流传的迹象了。
要知道,如今在宣传口径上,可都在说刘渊之死,因在陈止,那普通的匈奴国人也有相信的,对陈止本该敌视,但在四夷风气的影响下,居然也有了些许崇拜者,可谓离奇。
这些个消息,传回朝廷,被不少朝臣嗤之以鼻,并不看重四夷风气的变迁,倒是皇帝刘岱觉得有趣,更隐隐有种紧迫感,仿佛自己的珍宝,被别人现了一样,是以陈止一来,他就有些急不可耐了。
只是,他这位皇帝,到底不能为所欲为,在他的命令过去之前,那太常府就送去了官服、官印,并且下达了让陈止前往面见太常的时间。
“少君,如今的太常邓蒙,乃是那邓家之人,与人为善,和朝廷的各派皆有善缘,所以才会安排少君您为太乐令。”
收了官服、官印等,陈止安排了人打赏,随后将两名通报之官送出门去,他一回来,就有一人上前,给他分说形势。
此人名为苏辽,乃是这洛阳本地人,但家贫孤苦,为陈永提拔,乃为陈家门客幕僚,现在被陈永派过来,一方面给陈止传话,另一方面就是留下来辅佐陈止。
先前陈永的一些担忧,这苏辽都已告知陈止,也简单的分析了局势,展现自身的才能,不过陈止并未显露出太多的情绪,这让苏辽有些摸不清局面。
现在,见陈止收了官府,苏辽就又上来说道:“少君,如今诸事粗定,理应细细梳理,但这城外不是久居之地,老爷已经在城中,为您准备了落脚之处,可以让您与诸位公子暂居,您看是不是尽快搬过去?”
陈止低头想了一下,说道:“也好,那你去安排,我正好去拜见一下叔祖父。”
苏辽闻言,赶紧说道:“诺!此事属下这就去办。”然后就急急而去,他心里也很看重这次机会。
陈永贵为太仆,九卿之一,手下的门客、谋士不少,苏辽无论是在资历上,还是年龄上,都不占优势,出于一个尴尬位置上,但能力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被陈永派出去辅佐陈止。
在苏辽看来,陈止现在的势头非常惊人,未来很可能大有作为,而其人当下还没有稳固班底,正是自己投效的好时候,若能成为心腹幕僚,好处不言而喻,做事敢不卖力?
“不过,这位少君,还真是喜怒不形于色,我观其人,胸有城府,不是易于之辈,怕是没有老爷的提醒,也不会上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尽快入城,留在这城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麻烦上门,若是再有一点来历,拦都不好拦。”
带着这样的想法,苏辽迅安排人手,他能吩咐的人,都是陈永府上派来的,精明强干,这边命令一传到,那边就做好了准备。
眼看着,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等着陈止一行人上路了,结果却突然有人过来,说有人过来拜访。
“什么人来的?”陈止接到消息,先是问了一句。
“是什么左岳书院的人,那人没有报出姓名,小的观其人衣着谈吐不凡,不敢怠慢,特来禀报。”
“左岳书院?”陈止回忆了一下,却找不到相关的记忆,洛阳一地,书院众多,大大小小,不下几十,陈止并未尽数听过。
但苏辽赶过来,听到这四个字,却是面色一变,说道:“不好,没想到最先找来的,竟然是左岳书院,这下可有些不好办了,这书院背后有一位大儒,德高望重,就算是老爷也要敬重,他的人来了,还真不好驱赶,只是左岳书院位于洛阳以西,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背后定然有人布置!”
简单的情况,苏辽已经分析出背后可能,但说这些也是晚了。
陈止沉思片刻,还是让人进来,然后对颇为焦急的苏辽道:“莫慌,我既来此,为太乐令,早晚都要接触,如今有人主动上门,未必是坏事,了解一下局面,也方便日后施为,我可没有尸位素餐的打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