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唐资就来拜见陈止,因为唐家现在和陈止的合作关系,外面的人通报之后,就让他进来了。
“我算了算时间,也觉得你差不多要来了。”看着一脸严肃的唐资,陈止指了指胡椅,让他坐下,“这里也没有外人,咱们也不用拘礼,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是不是因为吴阶的事过来的?”
他的这个随意举动,让唐资本来紧绷的心弦略有放松,有一种自己与陈止真的是同一阵营、同一阵线的感觉,但听到最后,想起来意,不由又郑重其事起来。
“太守,我听闻您派人将那吴阶给抓起来了,不知他所犯何事?”
陈止端起茶杯,淡淡说道:“抓他,自然有抓他的道理,如今代郡正是万众一心,准备应对将要到来的浩劫,偏偏此人一来,处处为祸,此乃挖跟代郡之举,岂能放任?”
唐资却是正色说道:“但他毕竟是大将军的人,这次来也是奉了大将军的命,太守就这么将他拿住,消息传过去,恐怕要不了几天,蓟县或者燕城的使者就要过来问罪了。”
“这事自有我来操心,放心,不会让代郡的世家代我受过的,”陈止见唐资欲要辩解,就摆摆手止住对方,很干脆的说道:“你就直说吧,这次过来是有什么决议,是不是其他家族也找过唐家,打过招呼了?”
唐资顿时有些尴尬,但还是点点头道:“不错,其他家族知道我们唐家与太守关系亲近,所以昨晚就纷纷过来打探消息,想要知道太守您的态度,只是您的打算,便是我家太公也不知晓,我今天才会上门拜访,想要问个清楚。”
陈止就道:“现在我也说了,这吴阶抓了,也不会放,他虽是带着大将军的命令过来的,但做所作所为,其实是给大将军拆台,这样的人我是不会放的,那么对此,各大世家又有什么计划?相信他们应该是和唐家提过了,不然你也不会上门来。”
唐资越发尴尬起来,因为陈止恰恰都说中了,但既然来了,这些也无法逃避,于是他也很干脆的表示:“其他诸家的意思也很清楚,大将军毕竟是幽州的基石,咱们代郡为幽州一隅,怎么都脱离不了关系,太守您抓了吴阶,是为了大局,这不假,但就怕大将军无法理解,万一他怪罪起来,咱们代郡可是吃罪不起,而且那几个家族都担心会被波及……”
“担心被波及,就是害怕殃及池鱼,这是觉得我必不会有好下场啊。”陈止摇摇头,感慨了一句。
“并不是这个意思,太守您误会了……”唐资则赶紧就辩解、解释起来。
不过陈止似乎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只是说着:“既然是担心,那必然想要撇清关系,想来后续的武丁,大概是不会派来了,怕是连这些已经送过来的武丁,都会有人来联系吧,不过他们派来联系的人,大概是进不了陈庄的兵营的。”
唐资的脸色是更加尴尬了,而且整个人的思路都混乱起来了,原因倒也简单,那就是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完完全全都被陈止说破了,主动尽失,节奏也没有掌握,如果是对外谈判,他现在已经是一败涂地了,但眼下却是为了家族在忙碌奔走,这话就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
“太守,我等家族也不容易,加在您和大将军之间,那是谁都得罪不起的。”
陈止还是带着淡淡笑容,便道:“看来是让我说中了,后面的武丁既然无法派过来,这就说明你们已经有了决定和选择,那就是说明,你们不管得罪大将军,却敢得罪我,不过我也不怪你们,换成是我,也会这样选择。”
唐资一听,虽然心中着紧,却以为陈止要就坡下驴,便要说些场面话。
没想到陈止却忽然话锋一转,笑道:“但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你们怕得罪大将军,就要让我来委曲求全?岂非笑话?如今我掌大势,尔等不得不屈服,乃是我在诸君之上,哪你可曾听说过,上位者向下面的人低头?”
唐资一听,这额头的冷汗簌簌而下,正要说什么,但陈止依旧不给他机会。
“你们既然得罪了我,就该有些准备,更何况这北疆战乱的威胁,不会因为陈某的退让而消失,所以代郡依旧处在危险之中,你们送来的武丁,是不可能被带回去的,而且他们也已经开始操练了,也吃了我的几顿饭了,为此耗费不菲,现在你们说带回去,就带回去,我的脸往哪里放?”
“可是……”唐资有些口干舌燥了,他这次过来的目的,不仅一个都没有达成,情况反而朝着最坏、最不受控制的局面滑落了。
“你想说的是,武丁终究是受各大世家掌控的,是吧?”陈止闻言却笑了起来,“不过,这各大时间要下达命令,先要能接触到武丁,随后还要集合,这需要时间和人手,但我想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与其在这里折腾,不如先想办法保全家族,我如果是你,绝不会现在来拜访我,而是迁徙人口,聚集人手,加固坞堡!”
“太守,您这事什么意思?”唐资的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你的心里,不是已经明白了么?”陈止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那让你们担心的是,让代郡不得安宁的北疆战乱,其实已经发生了。”
“难道说?”唐资一下子就坐不住了,背脊直起来,一副十分在意的样子。
偏偏陈止却止住了话题,转而说道:“当前摆在我等面前的首要问题,就是要共渡难关,若是谁在这个时候拖后腿,那事后我便是如诸位所料的,遭了大难,但凭着背后力量和手上的残留权力,不顾一切的找上一家,使劲打压,相信也能让那家的人,格外头疼吧,这墙头草可是十分惹人恨的。”
此话一出,唐资就感到脊梁骨一阵寒意。
陈止说的轻巧,但唐资却很清楚,陈止这话的隐藏之意,是何等凶恶,话里面的意思分明就是说,一旦因为世家拆台,最后让陈止失势了,那陈止就会动用全部的力量,进行爆发,而且只认准一家报复!
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止毕竟来历不凡,就算因为王浚的打压而损兵折将,但他真的狠下心,一门心思的找一个家族的麻烦,那个家族的下场必然凄惨。
这种事,其他家族当然乐见其成,未必会出手援助,但最大的问题是,众家族可不能确定陈止会选哪一家,更不知道陈止会做到什么地步。
这样一来,他们做事的时候难免投鼠忌器,就连这次提出的条件,都有可能会发生反复。
唐资以己推人,至少他们唐家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被陈止记恨上的,毕竟当前也没有结果,诸多家族也难以联手——要是能联手,他们早就联手了,还用等到现在?之前的几次联手契机,都被陈止连消带打的破掉,这才造成了如今局面。
正当唐资汗如雨下之际,陈止却又开口道:“好了,其实这对唐君你来说,不也是一次机会么?我听说阁下乃是唐家庶出,因有才干,才走到如今地步,但令祖的名号,却也不低,当初也算是威震代郡,草原上都闻其威名。”
唐资一听,心中一动,却还是顺势说道:“我家祖父,确实是有大武勇的,他虽是学文出身,但却文武双全,当初随缅侯出征塞外,领着一支兵马,一直杀到了鲜卑人的主帐,期间更是在草原上碰到过狼群,却是没有慌乱,而是沉着应对,最终脱险!此事也在代郡流传许久。”
唐资乃是庶出,他的祖父同样也是庶支,所以并不是说的当今的唐太公,而是已经过世的亲祖父。
“草原之上,如果碰上狼群,那真是最危险不过的情况了,令祖不仅应对了,还能脱身,更没有折损多少人马,这足以列入兵典之中了。”陈止点点头。
唐资明知道陈止别有用意,但听到这等身份地位的人,夸赞自家祖父,心里还是难免欣慰,便点头道:“正是如此,正常的兵马,如果陷入狼群,往往损失惨重,又或者干脆就被阻碍了路程,但家祖不仅脱身,还依旧按着缅侯之策,北击鲜卑!”
“有这等英雄之祖,唐君理应在唐家得到更多,而唐家也该在这代郡有更重要的地位,”陈止说到这里,终于切入正题,“越是在其他家族离心动荡的时候,我越需要一根定海神针,能表现出这样本色的家族,未来才能成为中流砥柱,承担重任!里面如何,且自思量!”
唐资来的时候,心里有事,不乏沉重,可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格外纠结,脚步反而加快了几分。
不过,这位唐家的俊杰,总算是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过去都觉得这位太守,处事有手段,但行事稳妥,乃是翩翩君子,现在看来,更是手段狠辣,也对,敢把郑家拿下,抓了大将军的人,想要算计这等人物,如何不要付出代价?今日的事,必须和家中说个清楚,只是太守口中,战乱已起,不知是真是假,需得让草原商队,尽快传回消息!”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