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守的正事要紧,我等还是先告辞了。”
那马受见了这个阵势、听了这番话,立刻就警惕起来,带着自己的儿子和侄子站起来,就向陈止告辞。
杨宋转头看着这三人,摸不清他们的来路,没有接腔。
“几位不是要见那位女子么?这就要走了?”陈止笑了笑,问了一句。
马受便恭敬的回道:“太守的正事要紧,咱们代郡的安慰,可是寄于您之身,岂能耽搁您办正事?”话里话外,都是一副要赶紧告辞的样子。
偏偏陈止却不让他如愿,又问了一句道:“不知几位如今在何处落脚?这番告辞,是要离开代郡,还是回到落脚下榻之处?”
马受赶紧就道:“多谢太守关心,我等先回下榻之处。”
“这样最好,”陈止点点头,语带关心的说道:“诸位以诚待我,我也不瞒你们,当前代郡的局面颇为复杂,不光是代郡,就是整个幽州,都不安宁,有胡马围困之嫌,这城里还好些,毕竟守备森严,可外面就不好说了,几位来的时候不知道碰没碰到危险,但想来人到这里了,有的话,那也是有惊无险,但现在就不好说了。”
“此言何意?”马受的心里“咯噔”一声,觉得事情好像有些复杂了,这位太守的说法,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陈止干脆的说道:“归途不宁,为免几位遭受无妄之灾,不放在代县多待些时日,至于那位女子,待审问一两句,了解情况,证明诸位所言不虚,自然就会释放,你们无需担心。”
马受身后的子侄二人,听闻此话,神色皆变,张口欲言,但不等他们出声,马受就当先说道:“既然太守您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那我等自当遵从,这就回去吩咐一下吧。”他又何尝不知道,陈止的话,有拖延之意,更是要借故将自己留下。
但凡事有真假混杂之事,陈止的这番话,有些听着并不是假的,而且这杨宋过来报信,更没有多少演戏的味道,在考虑到杨宋的身份,马受就知道自己这次过来,怕是要掺和到一见复杂的事情里面了——
在过来之前,为了保险起见,马受他们可是重点研究过陈止身边的人了,自然之道杨宋的身份来历,这样的人物,断然不会为了他们几人,跑过来眼这么一场戏,更何况,马受他们也算是突然到来,事先还靠着墨家之法隐匿行藏,自问不是那么容易被找到的。
且不说马受等人离开之后的去向,就说送走了他们几人之后,陈止立刻放下了手上的事务,和杨宋一起,直奔城外陈庄,因为那被抓捕的一骑,会被送到那里。
与此同时,伴随着陈止的几条命令发布出去,整个陈庄兵营之中,顿时就忙碌起来。
“怎么了?这事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就有这么多命令下来,又是列队,又是操练的,往常这时候,不都快要吃晚饭了么?”
武丁队伍里,随着队列的行进,姜洋他们所在的那一队,被带到了兵营门口,然后维持队列,原地修正,便引起了他的一阵疑惑。
“这有什么好猜的?八成是出事了。”不远处的王牛听到了,低声说着。
“什么事?”姜喜也凑了过来,小心的问了一句。
“还能有什么事?咱们这些人聚集起来,是为了什么?”王牛摇摇头,反问了一句。
姜洋弯腰低头,用更道:“不是说,是太守压的世家低头,不得不拿出武丁么?”
“这话不假,但总要有个由头,这个由头,可不就是那胡人么?”王牛走又看了看,见其他人都没注意这边,就凑到两个好友的耳边,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着:“我昨晚在营帐,与队主说话,后来假装熟睡,听了他和其他队主的说话,据说啊,是要打仗了!把咱们聚集起来,就是因为这个,否则那些世家老爷,哪个能松口?还不是担心自家田产毁于战火!”
“什么?要打……”姜喜大吃一惊,惊呼起来。
好在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牛捂住了嘴巴,随后听得王牛训斥道:“叫这么大声,想害死我么?这些可都是队主们知道的,还要隐瞒,要是泄露出去,我焉有命在!”
姜洋倒是还能维持镇定,却也是神色不属。
而这个角落的变化,怎么逃得过那队主的眼睛,马上就高声喝问:“你们几个,何故私语?出来受罚!”
王牛哀叹一声,狠狠瞪了姜喜一眼,随后站了出去。
姜洋、姜喜自然无法幸免,也是一并出来,便按着队主的命令,在那边操练起来,这也是他们和队主已经熟了,而王牛跟队主更有了交情,否则这会就不是让他们加练,而是直接受皮肉之苦了。
“你们都要引以为戒,让你们在这里,不是交头接耳的,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你们透个气,”那名队主在斥责了王牛三人之后,来到自己的队伍面前,“你们之中有不少的同乡,可能还住在前后屋中,是多年的好友、邻里,所以喜好聚在一起,互相言语,但这些在军中,都是不可取的,否则我等也不会一再制止,但人之天性,实难扭转,是以上有其令,为防止你们因为一时控制不住,受到责罚……”
正在前后俯卧的王牛、姜洋、姜喜,也竖起耳朵听着,尤其是那王牛,听到这里已经猜出了什么,不由叹息了一声。
“……是以,接下来咱们队中的人,会被分散开来,各入其他队中,亦有其他队的人补充进来,到时候这一个队里面,边都是袍泽,不分什么远近亲疏了,你们可都记好了,下次再犯,可就没有什么借口,我也不会与你等通融!”
这话一出,尽管有言在先,可那里面的意思,还是震得在场的人心神动摇,有的人忍不住就要低语讨论,可不等他们将话说出口,就有呼呼啦啦几骑从营门之外急冲而入,然后马不停蹄的直奔军营身处。
王牛等人抬头一看,只剩下马蹄过处,扬起的尘土,但依稀能看到一个被捆绑在马上的身影。
“真是要有风暴来临了,恐怕真要有危险了,怕是打起仗来,那是要死人的,我还该不该留在这里。”
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王牛敏锐的感受到了风险,心里陷入挣扎。
“不过,这军营吃得好,穿得好,马上说还会发大钱和粮食,可比家里强多了,而且我若一跑,代郡就没有容身之地了,到底该如何抉择?”
心中纠结着,王牛又看了看身边两个默默操练的同乡好友,不由有些羡慕起来。
另一边,那疾风一样闯入军营的几匹快马,一路疾奔,直抵最里面的总掌营帐前,随后几名骑手翻身下马,押送一人,进入营帐。
“哇呀呀呀!”
那人身高马大,比押送他的骑手,还要高出半个头,此人披散着头发,虽然被捆得结实,却兀自挣扎不休,口中更是冒出一连串的话语,却没有几个人能听得懂的。
“老实点!”此人身后,一名高大骑手猛然用力蹬在被捆之人的腿弯上,一下子就将他踩得单膝跪地!
这人跪地后,立刻单腿用力,就要重新站起来,却被人按住了脑袋和肩膀,用力按压下去,难以抬头了。
“这个就是你们抓住的探子?”陈止指了指这人,问了起来。
押送之人里,就站出来一人,答道:“正是,此人与其他两骑,潜藏于林中,本来还想蒙混过关,却不知我等皆学了太守所传之搜寻之法,因而暴露,可惜他们藏马于林,立刻奔逃,因此逃掉了两骑!”
“能得一人,也就够了,何况是个活口。”陈止仿佛没有看到那被捆之人身上的伤口,先是口头嘉奖了几人,又让人将功劳记下来。
陈止跟着变要询问那被捆之人。
这边上几个押送的,立刻七嘴八舌的建议起来——
“太守,此人乃是鲜卑族人,不通中土之言,得来一个同译方可与之交流,问清楚其人目的。”
“这鲜卑之人颇有兽性,太守切不可离他太近。”
“这样的人,嘴硬得很,得让专门的刑徒出马,才能撬开他的嘴来。”
……
听着几人之话,那鲜卑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狠狠的瞪着陈止,嘴里叽里呱啦的说这一堆话,说的身边几个押送之人脸色皆变。
他们虽然不是通译,但生活在北疆,多多少少知道几句,何况这鲜卑人口中吐出来的,都不是好话,更是在边疆通用!
“太守,此人……”就有人上前,想要请个命,然后教训此人一番。
陈止却摆摆手,看着那人,开口问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可薄真部的人,此番过来,是否你那部族有心要入寇代郡?被慕容鲜卑击破,不得不退去,却想在我代郡找回损失么?”
此言一出,那骂骂咧咧的鲜卑人愣住了,周围押送他的人同样瞪大了眼睛。
因为陈止说的,居然是鲜卑语。
“你怎么知道?”
那被捆住的鲜卑人,更是愣愣的问出了这么一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