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聚集的地方,并非是在衙门里,而是在靠近城门的一座茶肆中。
这茶肆,是唐家的产业,布置典雅。
不过,这个典雅,是相对于北地来说的,对阮清这样的人来说,这里的布置可是丝毫都上不得台面,很多用料、质地上,就先天不足。
好在,他也只是略微留意了一下,旋即这注意力就集中到了那人群之中。
陈止坐于最里面,周围则是诸多官吏,放眼看去,如刘宝、兰洛、周傲、卢讲等人,都是在代郡叫得上名字的,又或者是代县的直属官僚。
官吏所在的位置,距离陈止最近,再往外面就是陈止征北将军名下的几位司马,也就是陈止的幕僚和副将,除了出去执行任务的杨元、冉瞻,其他人皆列于此。
在往外面,就是诸多世家之人,以及几个来使了。
此时,正在争吵的,正是两个鲜卑人。
阮清能这么确定,便是因为这两人一看装扮,就与中原人截然不同,是以能够分辨出来。
“段部和慕容部的使者么?有点意思。”
阮清也不多言,目光又扫过众人末尾之处,却见几名道士端坐席上。
定睛一看,阮清倒是认出了葛禄,这位道士跟随陈止北上代郡,在整个代郡都有名号,也不算让人意外,还颇被陈止尊敬。
可此时这位道人,却是坐于后边,让位于前面一个道士,看那架势,葛禄居然还是执晚辈礼。
“好计划,这到底是个什么局面?搞不懂,搞不懂。”
心里嘀咕着,他与陈止见礼之后,就快步走过人群,来到了苏辽等人身边,那杨宋给他示意了一个座位,他便顺势坐了下去。
杨宋就凑过来,低声笑道:“先别说话,看好戏。”
“不是得去迎接那位拓跋部的拓跋郁律么?”阮清也避讳,低声询问起来。
杨宋嘿嘿一笑,说道:“这是要去迎接鲜卑人,但咱们这里还有两拨鲜卑人呢,他们之间可是恩怨不浅,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要去迎接的,恐怕他们这心里也不舒服着呢。”
“是那段匹磾和慕容翰?”阮清的目光又落到了众人之前。
此时,作为段部和慕容部的两位使者,段匹磾和慕容翰二人同再陈止身前,似乎正在说话,而在二人之后,几个鲜卑随从则相互谩骂,陷入争吵。
“真是异族蛮夷,居然在这里说出粗鄙之语。”听着、看着,阮清不由摇头叹息,一脸看不上的样子。
杨宋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就像是坐在戏台子前面,看百戏一样,这看着看着,又凑到苏辽旁边,笑道:“你说这段匹磾被晒了几天,今天是不是沉不住气了,趁着拓跋部的人过来,主动找上门来?”
苏辽含笑道:“莫多言,这位今日过来也是有正当理由的,说是因为城中一家大户的奴仆,打伤了他的仆从,这才过来找太守评理。”
“简直笑话,”杨宋还是在笑,“这点破事,就算是来找我,我都嫌弃,何况要呈在太守跟前?”
这边两人说着,那边陈止忽然摆摆手,对着身前的慕容翰和段匹磾道:“两位,先让人安静下来,有什么话可以先说清楚,正好你们也都来了,等会不如一起去见拓跋兄。”
“既然有太守的这话,我慕容家当然会给面子,”慕容翰冷冷看了段匹磾一眼,“只是有些人啊,做了人走狗,却自鸣得意,不知廉耻的在白日间徘徊,恐怕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毕竟他们此次过来,就是来者不善。”
“你们慕容部,也就靠着一张嘴了。”段匹磾眼中一冷,随后专向陈止,“太守,我等这次过来,所为何事,你是心知肚明的……”
“段文鸯的尸体已经交还给你们了,听说你们也已经运送回去了,”陈止摆摆手,不等对方说完,就很干脆的打断了其人的话,“段文鸯是来做什么的,你心知肚明,按理说这人是不该交还给你们的,我念在鲜卑大局上给予通融,为此也承担了不少的压力,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你就骗鬼吧,还是承担了压力,现在谁不知道,整个代郡上下内外,都是是你的一言堂了,你不给别人压力就算好的了。
心里这么想着,但段匹磾自然不会说出来,只是道:“还望太守可以将我族的一些族人释放,他们的妻儿老小还在家中等待,我族愿意付出金银、牛羊,更愿意奉上友谊。”
“你们是不会忘记仇恨的,”陈止摇了摇头,随后对苏辽说道:“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么?数字与一个人,现在这位段部使者,就在试图用人的故事,来代替战俘的数字,只不过……”
他再次看向那段匹磾,声音渐渐转冷:“你的族人有妻儿老小,但他们来代郡是做什么的?送温暖下乡么?不是,他们是来让别人家破人亡的!如今强盗没有做成,反而被抓起来,你就要说他们的妻儿老小可怜,这话我不爱听,以后不想听,你如果还想再代郡待下去,那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段匹磾,对众人道:“这人来也来的差不多了,诸位,随我一同过去,见一见拓跋部的拓跋郁律,这拓跋部在代郡北边,乃是我等邻居,以后要相互扶助,是要和睦相处的。”
“正该如此。”
“这边去吧。”
“同去同去!”
众人立刻就是一阵附和,却没有一个人再去看那段匹磾,让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恨恨,却又无计可施。
“好好好!好个陈止,一时得势,便这般嚣张,也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了,我就等着看你的下场!王浚不会放过你,朝廷的庾亮不会放过你,我们段部也和你没完!”
这么想着,他却是冷哼一声,带着人直接离开了,也不去见拓跋郁律了。
这点小事,虽然有人注意到了,却没有人会在意,都陪着陈止一同前往城外,远远地就看到一队车马缓缓行来。
“嗯?”
忽然,陈止心有所感,感到那百家签筒隐隐有了一丝震动。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