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拓跋郁律的晚宴,整个过程都很是热闹,进行的也颇为顺利,一直到第二天午时都在城中流传消息。
不过,这个消息也只是持续到午时,随着一列车队的抵达,关于拓跋郁律的话题,立刻就被顶替、代替。
代替这些消息的,赫然就是有关赵王孙刘车的议论——
孙秀二人,在冉瞻、杨元的护送下,终于抵达了代县,而且他们并没有隐匿行藏,更没有隐藏身份,一进城就将那刘车的身份明明白白的公布出来。
顿时,这代县上下便都沸腾起来,尤其是听说这位亲王子孙,是他们代郡的人马从凶残羯人的追兵中,将人给解救出来的,就更是觉得与有荣焉。
对于普通的代郡百姓而言,这些皇亲国戚可都是远在天边的大人物,也就是在那些传闻中、百戏中、走南闯北的商贾口中,才能听到一些个消息,没想到会在眼前上演,不由让很多人都一阵兴奋。
所以,当乘坐着孙秀和刘车的马车,驶入城中的时候,这城里城外的百姓,可以说是扶老携幼,尽数外出观看,若不是有兵卒维持秩序,恐怕连那道路都要被堵住了。
“这代县的人,真个粗鄙,难道连皇家血脉都没见过?至于如此么?”坐在马车里面,听着不断从外面传进来的喧哗声,通过车窗看到外面众人指指点点的看着这里,刘车满脸的不乐意,“这幽州可是也曾有过王族的。”
孙秀坐在旁边,闻言忍不住笑道:“公子不必这般想,这也是对炎刘血脉的爱戴,更何况这幽州的王室血脉虽还有些,但那燕王一脉早已断绝,连燕国都化为燕郡,而此地百姓多与那杂胡交联,难免沾染一些胡人习气,凡事不知收敛,这才有如此局面,公子何必挂怀?”
刘车却道:“我等血脉何等尊贵,如今却被这群人围观,宛如那街头卖艺的猴子,如何能让人宽心?若不是眼下还有要用到那陈止的地方,必然要好生斥责一番。”
孙秀在心里暗暗叹息,但嘴上还是说道:“公子此言,足见能屈能伸,而今石贼盘踞南边,威胁国朝,赵王尚在围中,正需他陈止伸出援手,公子见到了那陈府君,还需好言相与,不可鲁莽。”
“先生放心,这些我都明白。”刘车点点头,“但是我之前试探了那两人,似乎对于出兵并不热衷……”说到这里,他明显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点不快之色,“其实,只看他们不愿追击支雄,就知道不堪大用。”
“公子小声点,”孙秀摇摇头,虽然因为外面吵杂,可以避免被人偷听,却依旧应该小心,而且他知道刘车嘴里的两人,说的正是冉瞻和杨元,“这其实是正常的,毕竟代郡刚刚经历兵事,正要休养生息,而石勒的兵马跨界而来,本就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仓促之间不想妄动刀兵才是正常的。”
刘车皱眉说道:“既然如此,又如何能指望他们出兵相助?”
“这还要看我等的说辞了,”孙秀却是胸有成竹,“若是那边的人所说为真,那陈府君果真有利器,那就须得想办法让他出手相助。”
一听到这话,刘车也默默点头,说道:“如果有庾亮配合,相信会顺利一些,毕竟他已经有所布置了。”
孙秀摇摇头,道:“这话不要多说,车外皆人,一样需要消息。”然后给了刘车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
被孙秀二人念叨着的那位御史中丞,此刻却是一脸铁青,看着突然闯入了自己宅院的不速之客,冷冷的吐出了一句话来:“杨宋,你突然带着这么多人闯进来,如果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你是杨家的人,立过战功,一样要吃不了兜着走!”
在庾亮的对面,杨宋正带着一队武丁,一字排开,将庾亮的一众仆从逼得连连后退。
杨宋呵呵一笑,走上前来,说道:“庾御史,不要误会,杨某这次过来,是来给你送来一封书信的,相信对你的巡查而言,大有裨益!”话音落下,取出一封信,直接扔了过去。
他这一扔,用的乃是巧劲,旋转着飞出去,被那庾亮身边的一名护卫伸手接住,然后才拿给了庾亮去看。
庾亮眉头一皱,却没有看信,而是盯着杨宋,似乎还有话要说。
正在这个时候,那堂后忽有仆从疾步走来,此人小心翼翼的盯着杨宋等人,最后来到了庾亮的身边,附耳低语。
庾亮这眉头旋即皱得更紧了,他看着杨宋,冷冷说道:“你们代郡好大的威风,那位陈府君也是好大的气魄!连朝廷派来的巡查都敢捉拿!”
“不知御史此言是何意?”杨宋笑嘻嘻的问了起来。
这一幕如果被杨元看到,肯定要大感头疼,毕竟从来御史台可都不是好相与的地方,对于一般的官员而言,那御史别说得罪,就是见到了都最好能绕道走,结果杨宋这般迎上去,着实罕见。
“不用装傻!”庾亮面色冷峻,“巡查副使张央,刚才被人抓走了!莫非这代郡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逼得你们不得不铤而走险,连朝廷的人都敢劫持了?”
“御史,”杨宋指了指那封信,“张央为何被抓,我倒是知道一二,我想大概是两位想要探究的事,实在是无中生有,于是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去做些无用功,其实御史只需要看看那信中所写,大概就能明白你们这一趟过来,实在不够明智。”
庾亮眯起眼睛,盯着杨宋看了一会,最后将那信接过来,摊开来一看,只是随便看了几眼,然后就勃然色变!
与此同时,在太守衙门里面,被扭送过来的张央兀自挣扎,看到了高坐其上的陈止,立刻冷喝道:“陈止,你擅自抓捕朝廷巡查,胆子也太大了!到底是何居心?”他嘴上叫着,可心里却忐忑不安,按理说,陈止此时理应去迎接孙秀和刘车,何以会坐镇在此?
面对呵斥,陈止只是笑道:“君使无需急切,今日请你过来,自有公断,是要替你了解一桩心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