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蓟县的天气有些阴沉。
乌云密布,却没有下雨,所以空气闷热,也让城池里面的人心中烦躁。
当这股自然而生的烦躁,碰上因为刺杀而引起的麻烦事时,人就越发定不住心思了。
当这些人被聚集在一起,站在城外,等待着陈止车马到来的时候,人挤人、人挨着人的环境,马上就让他们越发的狂躁起来。
只是,必须忍耐。
卢刚是其中一员,作为卢家小辈,他这次是被长辈带过来的,说是让他借机能结交一些人物,如果能和陈氏最核心的族人拉上关系,是最理想不过的了。
“祖父在将军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在幽州亦是重臣,为何我等还要站在这里,当真是心思难安啊。”
站着站着,卢刚看着前后人影,忍不住嘀咕起来。
他的话,被近在咫尺的族兄卢纷听到了,便见他的族兄转过头来,小声提醒道:“此处人多嘴杂,说话须得多思才行。”
卢刚点头称是,跟着忍不住问道:“将军何时能来?”
卢纷却说:“问这个作甚,此事与你我并无关系。”
卢刚闻言,不由露出疑惑之色。
但不等这个族弟询问,卢纷便主动解释道:“莫说是我等,就是那许多世家之主,今日过来也不指望能在将军面前说话,你可知道,将军早就有令,不许官府出来迎接?”
“那这里还聚集了这么多人?”卢刚一脸意外,这个消息他确实不知道。
“官府不组织,民间自是能组织,”卢纷笑了笑,随后话锋一转,“不说这个,等会陈氏的人如果来了,你我便过去与之招呼,若是能趁机认识一二陈家之人,未来你在家中的地位,也能提升不少。”
听着此言,卢刚不由点头。
这时,人群后面便生出一阵骚动。
“来了!”卢纷眼中一亮,转身就往后面看去。
寻声看过去,卢刚就见到了一群人过来,沿途的人一见他们,便纷纷退避,同时在旁边问候。
这群人里,有个人卢刚是熟悉的——那人很是富态,看起来很是友好,其他的陈氏族人,被旁人的问候,只是略微回应,或者干脆就不理睬,唯独这人,还会拱手回礼,笑面相迎。
这人正是如今陈庄的大管事,征北将军的族弟、人称胖财神的陈罗。
“没想到陈大掌柜居然亲自来了!”卢刚有些意外,“听说就是将府里的大官要拜访他,都很难见到啊。”
他年龄不大,平时与几位好友常在蓟县中游荡,接触三教九流,自是知道这位陈罗陈大掌柜的能量,几次有机会想要攀附交情,都未能如愿,现在见了,不由心热。
“陈大掌柜乃将军族弟,二人关系亲近,将军对他,比对两个胞弟都要亲近几分,如今将军西征凯旋,他怎么会不来?行了,别说废话了,跟我过去,与陈氏的人打个招呼,今日甚是幸运,我那位相熟的人也来了。”
卢刚一听,就有些意外:“兄长在陈氏嫡系中,还有交好的?”
卢纷略显尴尬的说道:“也不是多熟,只是曾经在一个晚宴上,与他攀谈了几句,现在正好以此为为资,过去攀谈。”
卢刚这才明白过来,点点头,跟了上去。
平心而论,范阳卢氏在幽州也是大族,论那底蕴更是高过陈氏,只是如今得权的,到底还是陈家,加上灭匈奴的泼天大功,根本无人可以相比。
不过,即便如此,卢氏在这幽州,也是能数得上号的,至少排名前五的大族,认识陈氏之人乃是顺理成章的,只是卢纷和卢刚到底只是小辈,在卢家之中勉强能沾个嫡系的边,所以今天才会被长辈带过来。
相比之下,现在能来到这里的陈氏之人,则是陈氏在幽州最嫡系的那批人,确实不是卢刚、卢纷这样的边缘小辈能接触到的,所以他们才会惊讶。
说说走走,在陈罗等人的带领下,他们来到城外等候陈止,周围不断有人过来攀谈,那卢纷、卢刚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两人,还有许多相似的人过来。
除了陈罗之外,其他陈氏之人热情却不怎么高。
或许最初被人追捧,还有些新奇感,但随着赴宴、聚会的次数多了,还都是众人焦点,这些陈氏族人也慢慢学会淡然处之了。
以至于最后都有人,忍不住来到陈罗身边,趁着一个空隙,略带感慨的说道:“叔父也真是有心,这般耐心对待这许多人。”
“你们却是不知道,我这是触景生情,”陈罗如今还是肥胖,但蓄须之后,却显得稳重许多,这时听着,他露出了追忆之色,“当年我与七哥,也曾在彭城城外,迎接一位贵人,那时的我与七哥亦只是人群中的小辈,岂能想到如今这般气象?今日这人群里面,或许没有七哥那样的天纵奇才,但说不定亦有一二雄才,当谨慎以待。”
旁人一听这位族叔提到了“七哥”,马上就都肃穆起来,郑重以待。
这人群便这般聚散着,很快,在外中期待中,地面微微震颤,远方一支身着漆黑兵甲的兵卒缓缓走来。
陈止骑着骏马,在队列的最前面,缓缓靠近。
顿时,人群沸腾起来,在某些人的指挥下,有序的赢了过去,那些与陈氏相熟的世家长者纷纷过去问候。
“恭贺将军凯旋而归!”
“今将军创不世之功,青史留名只在等闲。”
“早就期盼将军归来,终于得愿!”
……
一连串的恭贺之言接连而至,期间还夹杂着几位长者套近乎的话语——
“将军岂能亲自领军在首,此举危险!”
“是啊,听闻不久前,在那代县,还有刺杀之人,将军理应小心才对!”
“还望将军小心身体,你这身上可是肩负着三州安危!”
……
听着吵杂之声,陈止一抬手,后面的兵卒猛然收拢兵刃,然后用力踏地!
轰隆!
整齐划一的动作,这一下声震四方,将吵杂的声响完全盖了下去,而你股肃杀之气,更是让诸多世家和百姓为之惊颤,纷纷停下话来。
顿时,周遭安静下来。
“我不是说不许劳师动众的迎接么?”
陈止收回手,淡淡的问了一句。
霎时间,在场众人都感到重压在身。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