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吧台后面的母老虎酒保是个狠角色,这是零点酒吧常客的共识。? 不是谁都知道零点的后台是谁,所以总有愣头青喝多了会在零点耍酒疯,每当这种时候,围观的客人们总能欣赏到只有零点才能看到的精彩场景:女酒保吊打醉酒客。
包括程旭在内,很多不知情的人都曾在这位怪力女手下吃过苦头。有传闻此女以前曾是江北省地下拳场自由搏击赛三连冠,不知打断过多少重量级选手的骨头。
现在有了符文手环,她的实力更是恐怖,在不用枪械的情况下,整个旭日小队一起上都未必是她的对手——虽然旭日小队也有符文手环,但战斗力的计算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算法。就像一把枪,交给一位精锐士兵,和交给一位儿童,两者产生的差距犹如天壤之别。
远救会治下,没有谁敢胡乱开枪。于是我行我素的女酒保成了几乎无敌的存在,毕竟她不会去招惹为数不多的觉醒者,而身份高贵的觉醒者也犯不着来酒吧跟她计较。
就连酒吧老板乔山,以前的乔三爷,见了自己这位员工也是客客气气礼让三分。程旭还真是头一回看见她对别人露出笑脸,不禁有些心动。“这娘们儿打起人来怪疼,没想到笑起来还有点好看。”
“老大,你关注的重点错了吧?”先前不服气的队员拉长了脸,愿赌服输,把口袋里仅剩的十枚银币拍在桌上,“那家伙什么来头,母老虎居然会……居然会这样。”
“肯定是个大人物。”程旭笑眯眯地把银币拢到自己这边,轻轻拍着桌子,“那就当小徐今天请客了啊,大家多去点些吃的喝的,哈哈。”
说话的同时,程旭一直看着吧台前少年的背影,总感觉有些熟悉。少年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转过头与程旭对视一眼,微笑着点头致意。
程旭马上回以一个友善的笑意,随即偏开视线,不再像刚才那样不礼貌地注视着少年。从四周响起的轻微议论声可以听得出,他不是唯一一个感兴趣的人,旁边人都在轻声交谈,猜测着这位爷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暴躁如雷的母老虎服服帖帖。
议论声不小,音乐声却不大,自然盖不住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少年笑吟吟地看了两眼周围议论自己的人,并不恼怒,自顾自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又把小狗抱到桌子上逗着玩,没有半点跟其他人谈话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酒调好了。女酒保破天荒地走出吧台,亲自把酒杯端到了少年,再次鞠躬。“您的远江战歌,请慢用。”
“谢谢。”少年脸上还是那个淡淡的微笑,却有种难以言表的莫名魅力。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女酒保笑的大眼睛眯成了两条缝,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回吧台,路过程旭这一桌时恶狠狠地瞪了程旭一眼。
程旭看懂了这个眼神的意思:看什么看?再看老娘把你眼睛挖出来!
遇见这么一桩奇事,酒吧里的客人都没了彼此攀谈吹牛的兴致,一个个都偷偷瞄着那位坐在角落阴影中的少年,看他小口抿着烈酒,不时伸手逗逗狗,一举一动不急不慢不轻不重,平和中总有一种让人心醉的魔力,让人看着他的动作也感觉如沐春风。
二十分钟后,少年站起身,举起酒杯,里面还有最后一小口烈酒,他用温和的声音说了句话,却被音乐声掩盖。
女酒保赶紧让人关了音乐,少年向她点了点头,又将刚才说的话重复一次:“诸位,辛苦你们了,谢谢。”
说完,少年放下酒杯,没有喝完杯底剩余的烈酒,转身走出了零点。
这是零点酒吧的常客们在血火纷飞的日子里,逐渐形成的一个习惯:喝到最后一杯时,不会干掉最后一口,总要在杯底留些酒,意思就是这次没有喝完,下次外出狩猎,还要活着回到这里继续喝。猎尸是个危险的职业,有些人注定无法回到这里喝完那一杯酒,但总有人会继承他们的意志,继续踏上征途。于是这个包含着美好祝愿的习惯就这么流传开来。
每个来到零点的新人都会像前辈们一样,留下最后一口酒。就像张秘书长歌词里唱的:“不要喝完这最后一杯酒,让我们期待下次再聚。”
“这是什么意思?”程旭有些懵,不能理解刚才那人的举动。
音乐声重新响起,过了一刻钟左右,一个人影慌慌张张闯进门来,一边大喊着:“人呢?还在吗?”灯光打在他脸上,程旭看清他的脸。
“这不是乔三爷吗?”
闯进门的正是零点酒吧的老板乔山,看见他慌张狼狈的模样,程旭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想到之前那人的身份。
“诸位,辛苦你们了,谢谢……”程旭拉住旁边队员的衣服,问,“这话耳熟吗?”
“是有点耳熟啊老大,想不起来了。嘶,好像在咱们头一回出去狩猎的时候……我操?”
“杨会长啊!刚才那是杨会长啊!”程旭激动得根根汗毛竖立,紧紧攥着队员的衣服把他晃来晃去。
“人呢?会长人呢?”乔山看着女酒保对他摊开双手摇头,懊恼地直跺脚。
此时,牵着小狗的少年已经走到了另一条街道上,一家烧烤摊旁。
烧烤摊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名号:王罗烧烤。老板娘正在炭火旺盛的烧烤架前忙碌,熏人眼睛的浓烟从烧烤架里冒出来,香气四溢。
“这就是王海的遗孀罗素娟啊,王罗烧烤,嗯,用情不浅。”少年自言自语,找了个空位坐下,即使小板凳上满是油腻污渍,他也没有用纸去擦。
“要什么?”老板娘冲这喊了一声。
“十串土豆片。”少年喊了回去,惹得食客们好奇注视,他们还是头一回在烧烤摊上看见穿着如此整齐的大人物。
不过大人物体验生活,与他们何干?与零点酒吧里的猎尸人不同,坐在烧烤摊边上的食客们对这奇怪的家伙没有一点好奇,很快收回目光,该吃吃该喝喝该聊天就聊天,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坐在小板凳上的少年倒是对他们的谈话很好奇,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老张,听说你这趟了,傍到大腿了。”
“狗屁。”张登连连摇头,“腿毛都没看见一根,人家后来就直接没搭理过我,突然间蒸了似的,找不着人了。”
“哈哈哈,那肯定是你没把人家伺候好。得,你别难过,咱靠自己一样活。”
“行行行,不说这个了,满上,再喝一杯,难得能喝一次酒。”
“就一劣质二锅头,看把你美的,一会儿喝完去哪?”
张登仔细想了想,说:“明儿又要出海了,一会儿喝完我去澡堂洗个澡。”
“嘿嘿,澡堂那么贵,亏你舍得啊,干嘛,洗得香喷喷了去见老相好是不是?”
“不是,去澡堂我洗的干净点,好去纪念碑祭拜一下。”
邻桌忽然陷入沉寂,过了一会儿,才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吧。”
吃土豆的少年咬断嘴里串土豆的木签,放了一把银币在桌上,起身抱着小狗离开了摊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