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魔潮作战联合指挥部顶楼的独立指挥室内，周天明恭敬地站在杨小千身边，盯着显示屏目不转睛，地面部队完全控制住南都战区的局势后，战势呈单方面的碾压状态，对魔潮快速反应部队的指挥完全可以移交给联指，就连总指挥方玉都离开指挥位，披盔挂甲亲自上阵，周天明自然回到杨小千身边。
杨小千正仰头望着天空，天花板上厚厚的防护层向两侧缩进，透过高强度钢化玻璃能直接观望到高空，不过距离太过遥远，光凭肉眼只能看到一副抽象派的战争艺术画作，看不清实际情况。
或许是仰头久了脖子有些酸，杨小千伸手在颈后拍了拍。
“天明。”
周天明立刻将目光移开，双手捧着一个烟盒递向杨小千。
“不是。”杨小千摆了摆手，问道，“天明，你觉得那头龙具有什么程度的智慧？”
换在平常时间，周天明会故作姿态沉思一番再给出答案，一来显示自己在开口回答之前已对杨会长的问题进行过深思熟虑，二来能稍稍收敛自己的锋芒。
不过现在是战时，效率是第一位的重要因素，再者杨会长也不是嫉贤妒能的领导，所以周天明立刻回答：“第一轮地对空导弹发射对魔龙造成创伤后，它没有愤怒地朝着导弹发射部俯冲，而是扩张体型向上空攀升，释放傀怪抵挡地空导弹，这说明魔龙仅仅在见识过一次地空导弹的威力和速度后，就清楚认识到双方之间各项能力的差距，并迅速找到应对手段，它应该具有很高程度的智慧。”
“嗯。”自身有民族主义与人类至上主义倾向的杨小千也不得不承认，天上这头龙的智慧不会比人类低，甚至能超过绝大部分人类个体。
对地球人类而言，魔龙的外形与能力与各种魔幻作品中对“巨龙”的定义有所偏差，但终归没有太多陌生感。魔龙甫一出现，人们就能自发统一对它的称呼，由此可见，在各类幻想作品的作用下，人类对魔龙有一个基本认知，不过现在看来，这些认知都是错误的。
魔龙对于这个世界的科技体系与战斗方式应该是完全陌生的，就算天上这头魔龙曾去过另一个地球，它也不可能了解现代空军与空防体系的作战规律。
一个强大生物，进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适应环境，遭受当头痛击后能保持冷静分析出可行的应对方式，既不愤怒失去理智，也不仓皇四处逃窜，这不符合大部分人对“龙”这种生物的认知。
披着熟悉的外表却具有欺骗感的陌生，最让人头疼，杨小千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天明，思考一下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被地空导弹打伤之后，魔龙直接朝着上空攀升，却没有想着离开这片区域，飞向其他地方呢？这不影响它释放那些藏在它体内的飞龙阻截导弹啊。”
周天明思考了一会儿，摇头道：“会长，我也不能理解，或许是思维方式的不同？想用我们的思维方式代入到一头龙身上，未必合适。或许这就是一个微妙的巧合，一个有利于我们的巧合呢？”
周天明的话里并没有明显的逻辑漏洞，人类与魔龙是两种生物，基因与人类相似度极高的黑猩猩尚且不能理解人类的思维方式，更何况是来自异界的魔龙？换位思考未必适应。
如果这只是一个巧合，那么这个巧合确实对己方有利，魔龙从低空飞向其他城市，拦截成本将会大大增高，很可能造成大量伤亡，而魔龙攀升高空后正面遭遇战斗机飞行大队，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嗯……或许换位思考确实不适用，不过，让我们做个假设。”杨小千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指腹摩挲着发丝的触感能让杨小千产生更多灵感，“空间裂缝越大，释放出的怪物越强，单以我们所见到的这些魔潮怪物作为考量，这头魔龙应该排在异界生物链条的上游，甚至顶端。假设我是那头龙，我从空间裂缝里出来，发现一个自己一无所知的世界，地面上到处都是上百米高的大家伙仰头看着我，一动不动，紧接着几根棍子似的东西以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打到我身上，对我造成巨大伤害……下面那些熟悉的怪物正在被一些很小很小的怪东西屠杀，而那些上百米高甚至几百米高的大家伙还是一动不动，就那么盯着我……再往其他方向看，也有不少大块头……”
杨小千的声音渐渐低沉，周天明明白杨会长在说什么了，对于魔龙而言，最让它感到威胁的很可能是那些体型远比它更加庞大的高楼大厦，其他城市也有不少高楼大厦，这些大块头之间虽然有不少间隙，但是在确认他们的实力之前，贸然靠近他们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可同时，作为生物链上游甚至顶层的生物，魔龙又不应该会轻易被陌生物体吓到仓皇逃窜。
如果我是那头魔龙，我会怎么做？周天明在心里问自己，很快想到一个答案：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些体型庞大具有威胁的陌生物体，找到一个安全的区域进行观察。
“你觉得呢？”杨小千转头看着周天明。
杨会长提问时要么是针对自己不了解的领域，要么是考验和提点，很少以不确定的语气发问，所以周天明知道这次杨会长是真的需要自己提供意见。
“很有可能。”周天明肯定了杨小千的假设，然后顺着这个基础继续延伸，“如果您的假设成立，魔龙升空后随即遭遇空军的战斗机，它会发现一些小个头的物体同样具有极强的杀伤能力，而地面上那些大块头却像是山脉一样纹丝不动，以魔龙展现出来的理解能力和思考能力，它很快就会明白，战机不适合低空战斗，更不可能在遍布高楼大厦的城区低空战斗，而地面的城区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危险……”
“啊！”周天明忍不住发出失态的惊呼，“它会回来！它会缩小体型飞回地面！”
杨小千缓缓点头，面沉如水。
周天明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整个身子晃了晃。随后周天明强行镇定下来，说道：“会长，我们必须立刻通知联指，让他们做好拦截准备和低空迎击准备！”
“嗯，你去吧。”杨小千让开指挥台的位置，再次把目光投向天空。
“会长？”周天明不明所以。
“于谦那家伙肯定忍不住冲上去了，哎，我去陪陪他。”杨小千摆了摆手，示意周天明抓紧时间。
“会长……”周天明还想再说些什么，杨小千却没给他机会，头顶上的高强度钢化玻璃碎成了粉末，一抹夹杂着幽光的浓厚黑色冲天而起，周天明依稀间似乎在杨会长额头上看见了三条锁链。
凭现有的觉醒者小队和武装直升机编队，想在高楼环立的城区低空与魔龙进行低空战斗，即使能赢也是惨胜，因此造成的伤亡可能十倍百倍于之前。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那头魔龙飞下来，身位南都方面最高指挥官之一，杨小千在这场战役即将结束的时间节点，终于找到一个放弃自身安全的绝对理由，亲自踏上战场，为这场战役画上句号。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今日，就做一回南都天子！”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