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占稳哪里见过这个,当时就觉得浑身根根寒毛直立,头皮都要炸了起来,抬起枪想要瞄准,双手却哆嗦得跟筛糠似的,根本就拿不稳,索性直接把枪往地上一丢,怪叫一声拔腿就准备跑路,却见八九具腐尸已经完全将石台围了起来,根本就寻不着缝隙脱身。
就在此时,那倒挂在石柱上的女尸口中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啸,腐尸们接到了命令,如同出膛的炮弹向两人射了过来,动作僵硬但是异常迅速。
李占稳头“嗡”一声就懵了,心道一声不好,我这条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刚这么想着,就听身后“噌”的一声,接着一只有力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股不可抗拒的强大威压从那只手上传来,让他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接着他就感觉到一个庞然大物“呼”一声从他头顶极速掠过,李占稳愣了一下,才醒悟了过来,那是翻倒在棺材旁的青铜棺盖。
李占稳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拥有这样巨大的力量,千把来斤的棺盖,那年轻人单手就给抡了起来,以无与伦比的威势扫出了一个扇面,将那些扑到半空中的腐尸全部击中,这些腐尸本来就已经被风干得差不多了,都有些脆化,这一击之下只听“砰砰砰”数声闷响,尽数被打成了粉末,惊得李占稳冷汗直流,他毫不怀疑,这一下子别说是直接抡在自己身上,就算是蹭上一下子,也绝对会令他骨肉为泥。
这才是真正的虐成渣啊,趁着阿龙喝水的空当,小张感叹道。
那年轻人丢掉了棺盖,轻描淡写地拍了拍手,好像他刚才轮的不是那千把来斤的青铜物什,而是路边儿的一块板砖。
那女尸又是一声怪啸,闪电般朝着还在愣神的李占稳扑了过来,它的速度太快了,李占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白影一闪,那女尸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他甚至能够嗅到女尸口中那股浓浓的血腥味,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的话下一秒钟绝对会被咬掉脑袋。
可是自己能做些什么?李占稳正感到绝望,忽然就感觉眼前又闪过一道黑影,定睛看时,那年轻人已经挡在了自己面前,一手揪住女尸的脖子,一手又揪住女尸的双腿,稍一用力那么一拧,只听“咯咯嘣嘣”一连串声响,那女尸直接被拧成了一根麻花儿。
“你相信我吗?”年轻人把“麻花儿”往旁边一扔,突然问道。
李占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令李占稳对年轻人的信任达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高度,那年轻人几乎成了他的信仰。
“把眼睛闭上,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听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回头看。”年轻人刚一说完,李占稳就感觉整个人被提了起来,他赶忙闭上眼睛,感觉耳边响起了呼呼的风声,这说明他们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动。
疑惑间,各种各样非常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李占稳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判断这些声音的来源,这声音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好像只有一个,又好像成千上万,好像来自四面八方,又好像就在自己的耳边,难以名状,无法捉摸。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词都可以用来形容声音,说声音大,有震耳欲聋、石破天惊;说声音尖锐,有穿云裂石、银瓶乍破;说声音可怕,有毛骨悚然;说声音清脆,有珠落玉盘、间关莺语,另外还有靡靡之音、绕梁之声,好听的难听的欢快的凄惨的,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甚至还可以通过写听音者的反应与感受来侧面烘托声音。
但是李占稳确信自己此刻所听到的声音是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出来的,你不能说它好听,也不能说它难听,李占稳甚至怀疑自己听到的究竟是不是声音,如果真要在这声音前面冠上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就只能是“来自地狱的”。
是的,这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应该有的声音。
好奇心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它害死的不仅是猫,还有可能是人,一旦让好奇心决堤,是怎么拦都拦不住的。李占稳双手捂住耳朵,拼命甩头想要将这声音从脑子里面甩出去,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就在他意志力崩溃忍不住睁开眼睛的前一刻,“锵”一声清越的剑鸣在他身边不远处响起,那年轻人的身子轻微震了几震,接着是“嚓嚓嚓”几声轻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李占稳的耳边又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
又过了不多时,李占稳虽然闭着眼睛,却也感觉到了周围的环境骤然变亮,就连空气瞬间变清新了,不再是墓中那种陈腐的死气。
难道到外面了?不可能啊。李占稳心中疑惑无比,他暗暗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自己和年轻人在墓中虽然是步行,其间也转了很多间墓室,但走了三个多小时,也算是很长的一段路了,可是刚才自己闭上眼睛到现在十分钟都不到,怎么就出来了?快也不应该快到这种地步吧。
忍不成了,李占稳在心中大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刺目的阳光使他已经习惯了黑暗环境的眼睛有些受不了,他眯起眼睛,就见身边的一切景物都化为了迷离的光影极速向后退去。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纵使李占稳已经习惯了这两天发生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令人惊掉下巴的事情,可还是感觉一阵儿费琢磨,怎么的可就出来了?
他这儿正琢磨着,那年轻人却突然停了下来,将他放在了地上。一脚踏再坚实地面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李占稳感动的真想要迎风洒上两滴儿热泪,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油然而生,他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用手抚摸着胸口安慰着自己的小心肝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出来吧。”李占稳刚一放松下来,那年轻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儿,声音也不大,但是带着一股十足的劲气,传出去很远也依旧清晰可闻,李占稳一听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后脑勺“嘭”一声撞在了树上,瞬间鼓起了一个大包,疼得他满眼泪花。
李占稳一边用手揉着头上的包,一边警惕地将四周打量了一遍,这是一片幽静的小树林,放眼望去全是树和落叶,而且静的吓人,连一只虫子的叫声都没有,哪会有什么人?
“您是不是听错了,这里哪有什么……”李占稳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嘹亮的口哨响,接着就是一连串“咔咔嚓嚓”树叶被弄碎的响动,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二十米开外的地面上覆盖的那层厚厚的树叶慢慢鼓了起来,几个人从树叶里边站了起来,他们身穿迷彩服,手里端着突击步枪,很快就将两人团团围住。
李占稳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紧张地看着那些人,这群人有十来个,看一眼就知道是训练有素,队伍里边甚至还混杂着外国人,李占稳印象特别深的是那个黑人,浑身的肌肉高高隆起,就跟铁块似的,整个人健壮的就像一头牛,这要是被他给打上一拳,不死也得残。
但李占稳也不至于说太过恐惧,因为刚才的恐怖经历凝练了他的胆魄,而且他认为这些人再怎么凶狠,也终究还是自己的同类,还是有理智的,总归要比那些粽子好得多。
但他并不知道,人要是做起恶来,可要比最恐怖的厉鬼还要可怕得多。
“夜鸦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那个领队模样的人说道,“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从你们跟踪我的那一刻开始,”那年轻人倒是气定神闲,轻笑着说道,“出动这样一支精良的雇佣兵,你们倒是真看得起在下。”
“我再怎么托大,也不敢不把夜鸦先生放在眼里呀,听说小看夜鸦先生的人,早就死光了,”那个领头人笑着说了两句,突然话锋一转,“以夜鸦先生的身手,想必那东西已经到手了,如果你把它交给我们,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听到这里,李占稳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脑子非常灵光,他已经明白了,这群人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为的就是等他们得到东西之后,给他们来一个黑吃黑,这样看来,自己真算是凶多吉少了。
且不说年轻人会不会把东西交给他们,也不说他们会不会出尔反尔,就算是他们能放过夜鸦,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带路的向导,对于这些人来说杀了自己真的不比杀一条狗要难上多少,那个年轻人虽然对自己还算不错,但两人终究只是利益关系,在死亡的威胁下,他想必不会出手相救,这些人办事当然不会想让别人知道,那他们就一定会杀自己灭口,因为死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他们说“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而不是“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李占稳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差点站立不住,刚才还是死里逃生的喜悦,现在又发生了这档子事儿,简直就是从天堂直接跌入了地狱,这样可好,不仅老娘救不了,连自己的命都得搭进去,而且这地方几百年都不见得会有人再进来,连自己的尸体都不会有人发现。
“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那夜鸦依旧轻描淡写道,似乎根本不把这群人放在眼里,他的眼神中有着一种悲悯的神色,好像是一个大人正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李占稳感觉十分疑惑,他哪里来的自信?绝对的自信要么是因为绝对的无知,要么就是因为拥有绝对的实力,这年轻人明显属于后者,难道他还留有什么后招不成?
“你是在开玩笑吗?夜鸦先生是明白人,可千万不要办什么糊涂事啊。”那个人的语气依旧非常平淡,但李占稳清晰地看到他握着枪的那只手在轻轻颤抖。
他在害怕。
只是,他为什么害怕?
“知道我为什么叫夜鸦吗?”年轻人没有理会他,而是将手杖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握住杖柄,从中抽出了一把黑色的细剑,“因为黑夜中的乌鸦,是死亡的使者。”
一股磅礴的杀意从他的身上弥散开来,海浪般席卷了整个树林,令人心跳几乎停止。
“开枪!快开枪!”那个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可是李占稳根本就没有听到枪响,只看到年轻人化为了一条迷蒙的黑影,然后就亮起了一条惊艳的剑光,接下来,便是恒久的寂灭。
那些人依旧那样站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中的枪依旧端着,可李占稳知道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去扣动扳机了,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年轻人从他们每个人身边走过,用手轻轻合上了他们的眼睛,动作轻柔,充满了仁慈与怜悯。
李占稳愈发感觉到了这个人的神秘,杀人的时候,他便如同魔鬼一般残暴嗜血,可是现在,他就像是仁慈的天使一般,仿佛将这世上两种最极端的性格集于一身。
然后,他轻轻拍了拍手,将那个早已瘫倒在地的领头人提了起来,在他身上点了几下,那个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看到年轻人,就拼命挣扎了起来。
“看着我的眼睛!”年轻人一声轻喝,李占稳就纳了闷儿了,你不是个瞎子吗,哪儿来的眼睛啊!
疑惑下,他朝年轻人一瞥,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只见那年轻人已经摘下了墨镜,双眼化为了两个黑洞,仿佛要世间的一切都给吞噬!
李占稳害怕极了,可他偏偏挪不开眼睛,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渐渐变得模糊,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变成了一面镜子,支离破碎。
一个清脆的响指将李占稳换回了现实,年轻人冲他笑了笑,他愣了一下,回报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年轻人问道。
那个领头人目光呆滞,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单调,“我是……先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