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晃晃脑袋。”
柳奭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依言摇了摇脑袋,疑惑道:“为何让下官晃脑袋?”
房俊问道:“有没有听到水声?”
柳奭想了想,又摇了摇脑袋,不确定道:“好像……没有?”
房俊道:“没有就对了,正常人晃晃脑袋都会听到脑浆子晃荡的声音,你没有,那就说明你这脑子里已经被大粪堆满了,智商低下,不懂变通,无药可救。”
“正常人都能听到晃荡脑浆子的声音么?”
柳奭一脸懵然,奇葩的没有去纠结自己脑子里到底是不是堆满了粪……
房俊道:“且先容我好好斟酌一番,待到下午与关中商贾商讨竹纸与书籍的买卖之后,再来考虑到底要如何利用咱们遍及天下的驿站来赚钱。”
遍及天下的水陆驿站数千,这是何等庞大的财富?
随便弄出来一个点子都会赚取大量的钱财,亏得之前兵部这帮大老爷居然穷得叮当响,当真是坐拥宝山而不自知,活该挨饿受穷……
“静听房侍郎吩咐便是。”
柳奭应了一声,见到房俊开始思考事情,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刚一走出职房,迎面便见到崔敦礼走过来,忙上前拉住,道:“催郎中,你遥遥脑袋。”
崔敦礼一脸迷茫,下意识的遥遥脑袋,奇道:“为何?”
柳奭问道:“有没有听到脑浆子晃荡的声音?”
崔敦礼道:“开什么玩笑?听得到脑浆子晃荡,那人还能活么?”
柳奭反问道:“你自己听不到,难道就肯定别人也听不到么?”
崔敦礼想了想,好像有些道理。
柳奭当然知道房俊说他脑子里都是大粪是在骂他蠢,可是别人当真与自己不同,能够听到脑子晃荡的声音?
他没学过统计学,但是也知道一个两个可以成为个例,不具备代表性。
于是乎,这位见人就让人晃荡脑袋,晃得兵部衙门里各个晕头转向……
*****
城南码头。
房俊坐在空荡荡的办事大堂内,不停冷笑。
旁边正襟危坐的武媚娘也绷着一张小脸儿面罩寒霜,亮晶晶的秀眸盈满杀气!
本来约好商谈加入“大唐文化振兴会”的关中各地书商,居然一个都没来……
集体放鸽子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但是发生在房俊身上,就令人惊奇了。
房家湾码头如今早已成为关中商品货殖的集散地,大宗商品的汇聚,可以为关中商贾节省至少两成成本,而关中本地的商品运出关中,亦可以大幅度提升价格。
得罪了房俊,就代表着这些利益有可能吃不到……
卫鹰大步走进来,鞠躬施礼,之后说道:“那些书商都被背后的世家门阀警告,严令其不许加入咱们的‘振兴会’。”
房俊冷笑:“果然如此!”
“大唐文化振兴会”的最基本职责便是扶持寒门士子,让更多的寒门学子有书可读,这与世家门阀通过“垄断教育”进而达到垄断政治资源的目的是完全相悖的。
而当今天下商贾地位低下,绝大多数的商贾背后都有世家门阀支持的身影,与世家门阀毫无瓜葛的商贾不能说没有,但是绝对无法做大。
世家门阀通过其对于商贾的掌控来抵制房俊,有些出人意料,毕竟房家湾码头在关中商业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得罪房俊的后果有些严重,不过想想世家门阀为了维护自身的特权往往无所不用其极,却也算是情理之中……
武媚娘语气森冷,清声道:“既然这些书商都要跟郎君作对,那咱们码头自然不必再给他们面子……卫鹰,即刻带人前往码头上所有书商租赁的库房,将库房里的东西统统都扔进河里,一片纸也不留!”
卫鹰吓了一跳,忙道:“这个……若是那些书商闹起来报官,还是要赔偿的。”
“吾房家赔不起么?”
武媚娘凤目含煞,纤秀白皙的小手儿狠狠一拍桌子,咬着银牙道:“他们若是有能耐,尽管报官便是,该赔偿多少,咱们房家一个铜板都不少他们,只不过这赔偿的钱几时能能够拿得到,那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损失了多少,房家照赔不误,一文钱都不会少给。
只不过既然是打官司,那么必要的程序就必须走一遍,首先便是要核对数目,估价赔偿。纸张、书籍这些东西一旦浸泡河水,再想统计数目几乎不可能,总不能你们自己说多少就是多少吧?
数目的统计,就是一个麻烦事儿。
再加上京兆府必然要展开调查取证,这一通折腾下来,没个一年半载的根本不可能结案……
在武媚娘看来,这就不是多少钱的问题,而是关乎于郎君的信任,自己掌控着码头,等同于间接与关中的商贾打交道,结果这些书商居然如此让自家郎君难堪,不展示一下强硬,万一被郎君误认为她无能导致自己在郎君心目中的地位下降,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卫鹰会意,心里赞了一声武娘子果然睚眦必报,瞅了房俊一眼,见到这位正走神儿,并未出言阻止,便应了一声,反身走出去,召集了一群家将部曲,呼喝着直奔码头上的库房区域。
武媚娘起身坐到房俊身边,伸出纤手温柔的握住房俊的一只手掌,柔声道:“郎君可是气着了?”
房俊回过神,反手捂住武媚娘的柔夷,笑道:“哪儿那么容易生气?再者说,就算是当真气着了,你这不也是为我出气了么?很是期望那帮书商见到纸张书籍被丢下河里之时的苦相,呵呵……”
见到房俊并未因此生气,武媚娘悄悄松了口气,展颜笑道:“郎君果然胸襟广阔,非是一般男儿能够相比……不过你刚刚出神,在想些什么?”
房俊道:“先前是我有些异想天开了,以为凭借让步一些利润,就能让这些书商心甘情愿的加入到‘振兴会’当中来,却忽略了世家门阀对于寒门学子的敏感,亦或者说天然的对于政治垄断的敏感,这是他们的立身之本,绝对不容碰触。”
武媚娘有些狐疑:“不仅如此吧?”
所谓夫妻同心,对于房俊的行事风格性情内在,冰雪聪明的武媚娘自然不可能不了解,若仅仅是因为书商联合抵制,岂会面现凝重之色?
房俊哑然失笑,紧了紧手,感受着手心里温软滑腻的柔夷,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媚娘也!”
即便是性情刚烈如武媚娘,亦在这等情话儿面前娇羞不已,心里更是喜翻了心儿,抿嘴一笑,千娇百媚的横了一眼,娇嗔道:“郎君以为媚娘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儿,两句好话便哄得找不着北?快说说,刚刚到底在担忧什么?”
在她心里,房俊便是那如山一般雄壮敦实的男儿,哪怕面对天大的难处亦能从容面对,谈笑间将之化解。
能够让房俊感到凝重担忧的事情,那就绝对不是小事……
房俊无奈道:“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么聪明做什么呢?”
武媚娘琼鼻微皱,忿忿瞪着房俊,道:“郎君在骂妾身缺德么?”
女子无才便是德,若是有才,那自然便是缺德了……
作为夫妻,武媚娘自然了解房俊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另类风格,这句话他可没少骂人,偏偏大多人被骂了还不知道。
房俊就笑道:“郎君哪里敢?”
武媚娘反手在房俊手心里掐了一下,咬着嘴唇道:“不要岔开话题,说说到底在担忧什么?”
房俊叹了口气。
男人要有男人的担当,男主外女主内,这是华夏文化自古以来的习俗,房俊亦不能免俗。然而武媚娘到底非是那些安于深宅的寻常妇人,骨子里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情和担当,从来不认为自己比不上男人,男人能做的,她统统能做。
既然想要隐瞒是一件困难事,那房俊也只好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最近长安城有一种不太寻常的气息,这一桩桩事情发生得实在是太过诡异,看似每一件事都符合逻辑,但是凑在一起,却让人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总觉得像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或者是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却完全瞒住了我的眼睛……”
武媚娘拧起秀眉,有些不解。
形势很诡异?
有么?
并不觉得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