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人来势汹汹、兵精将广,兵力几乎是安西军的十倍以上,又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安西军则仓促应战、后援断绝,只能依靠灵活的战术左支右挡、步步为营,但是实质上除去碎叶城之战,鲜有巨大之战果。
这样的大战,敌人投入这么多的兵力,若是没有几场阵斩数万的大捷,如何能够获取最终之胜利?
可是依靠安西军目前的实力,实在是很难做到这一点。
毕竟敌军兵力优势太大,即便安西军能够在某一处布置陷井设好埋伏,但敌人却可以在踩入陷井之后及时挽救,依靠强大的兵力优势抵消战术战略上的失误,尽可能的避免损失。
而安西军若是一着不慎,那便是万劫不复……
这仗就很难打。
所幸,房俊于阿拉沟一场恶战歼灭突厥、阿拉伯精锐,使得自弓月城向东千里战线上的隐患尽皆排除,从此可以毋须在意身后的变故,一心一意对战面前之敌人,且房俊受到自己的求援信,也已经率领右屯卫日夜兼程而来。
这让薛仁贵有了几分底气。
毕竟右屯卫改革以来他全程参与,一手将这一支几乎完全由“募兵制”组建起来的军队待到一个暂新的高度,算是当下真正意义上的以火器为主的军队,大斗拔谷、阿拉沟两场大战,已然证实了房俊这种建军思想的正确性,也印证了右屯卫强大无匹的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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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隆的战鼓声打断薛仁贵的沉思。
“司马!”
已经成为校尉的元畏自门外大步而入,疾声道:“阿拉伯人又发动进攻了!”
“嗯?”
薛仁贵有些诧异,抬头看看外头天色,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元畏道:“已然将近申时。”
薛仁贵又将目光投注到墙上的舆图之上:“敌人大抵多少人发动攻势,主攻在哪个方向?”
元畏答道:“敌军出动了大抵两个万人队,后边有三个万人队压阵,于一炷香之前向南城、东城发动攻击,看起排兵布阵,应当是以南城为主。”
薛仁贵蹙眉,盯着舆图仔细看了半晌,想了想,问道:“可有右屯卫之消息?”
自从右屯卫离了白水镇开拔向西而来,双方斥候便每隔两三个时辰传递一次消息,联系甚为紧密,弓月城这边的战事能够及时送抵右屯卫,以便房俊随时下达命令。
房俊固然不是安西大都护,但是从李孝恭离开弓月城、房俊率领右屯卫驰援而来,便已经理所当然的接过西域战事的最高指挥权,这一点无论李孝恭亦或是安西军上下,都已经默认。
毕竟身份、资历、地位、权势、战功等等因素汇聚在一起,整个西域出了李孝恭之外,再无人可以制衡房俊。
而李孝恭却对房俊极为信任,甘愿将指挥权拱手让出……
元畏道:“一个时辰之前,右屯卫斥候抵达,送来消息,说是右屯卫已经沿着伊犁河南侧、天山北麓之间的平缓地带驰援而来,大抵明日午时左右即刻抵达弓月城。”
薛仁贵颔首。
这个元畏虽然是关陇子弟,有些不清不楚纠葛颇深,自己可以用却不能不防,但其人之能力却的确很是出众,不仅反派之任务完成得甚好,军中各项事务亦是井井有条,可堪重用。
薛仁贵没有太多担心,下令道:“命令各部据城坚守,不得出城接战,敌人大抵是得到了派往白水镇伏击右屯卫的骑兵全军覆没之消息,故而奋力一搏,试图在右屯卫驰援之前有所建树。”
元畏吓了一跳:“他们怎能这么快得到消息?”
阿拉沟一战,潜行数百里的阿拉伯骑兵被右屯卫全歼,全军覆没无一人脱逃,眼下弓月城这边刚刚得到阿拉沟战报不久,已经全军覆没的阿拉伯骑兵又怎能将消息传回叶齐德眼前?
若真是那般,答案就唯有一个……
元畏见到薛仁贵默然不语,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解释道:“末将自从知晓阿拉沟大捷之消息,未曾踏足军营半步,绝非在下向外泄露……”
薛仁贵摆了摆手,道:“本将岂会疑你?此事本就是关陇门阀一手策划,最终功亏一篑、大败亏输,负责与阿拉伯人联系之人自然会将消息传到叶齐德那边,不足为奇。”
他神情淡然,似乎认为理所当然,实则心中却甚为恼怒。
自己这边刚刚收到阿拉沟大捷的消息不久,阿拉伯人那边便得了信儿,由此可见遍布在西域各个角落的关陇门阀早已经烂透了,即便阿拉沟一战使得整个关陇门阀都要面对房俊甚至是朝廷的怒火,这些人却依旧不管不顾,不曾断绝与阿拉伯人之联系。
“家国之念”,在这些人眼中形同虚设,甚至不如一块银饼、三两黄金来得实在。
这样只顾私利之势力主导朝堂,可以想见会推行什么样的政策,若是任由关陇掌控着中枢权力,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使得天下各地自成一系,军政大权完全操之于手,继而与中枢分庭抗礼。
遍地军阀之结局便是弱干强枝,皇权倾颓,天下板荡在即、烽烟将起……
“走吧,去城头看看。”
虽然认定阿拉伯人只是试图在右屯卫驰援之前放手一搏赌一把,但薛仁贵却也不敢大意,毕竟敌我双方之兵力对比悬殊,单单只是依靠弓月城之城墙便以为稳如泰山,那才是取死之道。
身临战阵,任何时候都不可有“必然”之概念,因为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变数实在是太多了,稍有不慎,小小的一个错误都有可能导致一场战争之失败……
薛仁贵在亲兵服侍之下换上甲胄,将兜鍪戴在头上,身上明光铠铮明瓦亮、威风凛凛,行走之间甲叶铿锵,杀气腾腾。
带着元畏以及一队亲兵出了衙署,耳边便已经充斥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弓月城方圆不过数里,几万人在城墙下发动猛攻,即便身在城中亦可感受骇人的声势。
大雪纷纷扬扬,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靴子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北风席卷这雪花迎面打来,严寒彻骨。
城中守军小跑着往城头运输军械,又将伤员自城头运下送往临时搭建的医馆接受随军郎中的救治。自从当年房俊第一次出征西域,改良了军中救治之法,那一套新法便在各军之中施行开来,并且不断完善,如今大唐军中因为战后救治不及时而导致的战损数字越来越低,使得军队能够在艰苦的作战环境之中保持着极高的战力。
再听着耳畔时不时响起的震天雷轰鸣声,令疾步赶往城墙的薛仁贵忍不住感慨:似乎如今的大唐军中,房俊的影响早已经渗透至方方面面。尤其是再过几年,等到贞观书院“讲武堂”的第一批军官毕业,军中充斥着经由贞观书院教导的中层军官,房俊的影响力将会更上一层楼……
若是再加上琉璃、火药、火器、水师……或许整个大唐都经受着房俊的影响,同时产生着各种各样的变化。
单以影响力而论,房俊称得起“天下第一人”……
临近城墙,喊杀声愈发震耳欲聋。
待到踏足城墙之上,薛仁贵从一个亲兵手中接过一面盾牌,亲自来到箭垛下探出头去侦查城下的情况,便见到灰蒙蒙的暮色之下,无数阿拉伯兵卒潮水一般涌来。
居高临下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看着人头涌动的阿拉伯人军队,居然让人有一些眼晕……
而在不远之处,三个阿拉伯方阵严阵以待,一面面圆盾结成一道坚固的墙壁,方方正正的阵列杀气弥漫,一杆杆雪亮的长矛斜斜的指着苍穹,战意凛然。
“司马!”
一个亲兵自城下跑上来,矮着身子来到薛仁贵身后,大声道:“越国公有命令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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