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风,硬的像石头的黑麦面包。就这个还是他从死人手里抠出来的。利维知道,如果吃下眼下的面包,他可能也会像自己熟悉的那些村民一样,腐烂在家中等着食腐动物前来就餐。但如果他不吃,饿死的滋味可能会更痛苦一些。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咦,老师,这里还有一个活人!”一个生硬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晨曦知道这应该就是葛洛根了。
“哦,有些意思。八字硬朗,又在阴时出生,如此坚挺的命格倒是修行死灵法术的绝好材料!”一个怪异的强调从车厢中传出。让利维联想到那些偶尔经过村落的吉普赛人,异域的口音在人际交流狭窄的中世纪着实有些突兀。
“修行死灵法术?那我呢,我的资质怎么样?”葛洛根热切的问道。
“你的根骨倒是绝佳,但要做些变通才行,难得相视一场,既然受了你恩惠,我自然会给你想一个满意的法子。”葛洛根口中的“老师”自然就是那位晨曦未曾蒙面的台吉了。晨曦这才明白,原来这位东方修士并非没有意识到葛洛根的自然之体,而是想要用些特别的法子进行变通。不过看来老者和葛洛根的命运都不太好,一个被徒弟坑害,另一个则没有得到适合自己的功法。反而在并不适合自己的死灵法术上误入歧途,越走越远。
“把他带上马车吧,正好旅途无聊,权当是消磨时间了!”台吉轻描淡写的话改变了利维的命运,这个本应死在黑死病中的农村少年。可能命格确实够硬,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又退了回来。
晨曦也终于通过利维的记忆见识到了这个据说来自蒙古地区的大师,一身别扭的西式袍服也无法掩盖他大别于欧洲人的长相。也许在西方人眼里,东亚地区的中、日、韩、蒙乃至东南亚诸国的黄种人都长得差不多,就像晨曦在很早以前觉得所有的黑人都长得一样一般。但至少在晨曦看来,就算都是黄种人,每一个地域的人在长相上也都带有些自己的特色。尤其是在那个人群流动尚不频繁的年代,这种地域性便更加明显。这个自称台吉的大师确实是一个蒙古人的模样,但言行做派却让晨曦想起了家族中那些老古董,这让他感觉说不出的怪异。所以,这应该是一个深受中原汉学影响的蒙古人,或者……
“夺舍重生之术!”晨曦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尤其是在联想到老人的职业之后。
接下来,利维被台吉收入门下,晨曦倒也随之体验了一把死灵法师的修行之路。不过他的疑惑也随之而来,利维一个普通人出身自然感觉不到什么,但吴氏家学渊源,对上古方士的法术并不陌生。这利维前期学习的,分明就是九州方术当中的招魂术,但随着学习的深入,学习的内容也开始添加一些九州之外的东西。
这种驱灵之法似乎有北方草原部落萨满术的影子……这种肢解殡天之法有西藏苯教的影子……这肢体拼接之法倒像是波斯拜火教的阿赫里曼之术……这种血祭像是北欧的丰年祭祀……这是凯尔特的火殉之法……
晨曦从这些法术的施法术式和咒语中渐渐看出了它们的来源,这分明就是一条从九州经蒙古至西藏至古波斯再到北欧最终到达西欧地区的漫长求学之路,这个叫台吉的人似乎从九州一路而来,收集各个神系的死灵召唤之法。而他教导利维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在总结自己一身所学并融会贯通的过程,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台吉绝对是一个有大毅力者。
“这人到底是谁,这样的存在决不至于籍籍无名才对!”晨曦默默的想着,却丝毫不敢忽视利维的每一段记忆,这里面不仅是一个死灵法师的修行之路,还有他所欠缺的各种修行经验。更关键的是,这是一个融合各个异神系法术的契机。
利维的实力在这一过程中突飞猛进而葛洛根却逐渐被边缘化,晨曦能感觉到,这并非是台吉在忽略葛洛根,而是想要为自己的第一个学徒找寻一条更为契合的路。修行者的生活平淡而无趣,这种日子本可以持续下去,但命运在此逐渐发生了转折。
“导师,您的研究遇上什么麻烦么?”利维很是恭谨的站在台吉身后,他的身上披着一件白色质地的华丽长袍,头上还带着大主教的冠冕。没有人能够相信,一个死灵法师竟然悄无声息的混入基督教当中,堂而皇之的成为一方大主教。因为无尽的生命,他们需要不断的更换姓名和身份。此时的利维有一个全新的名字——莫里斯?德?苏力,一个晨曦极为陌生的名字。但熟悉世界建筑史的人可能会知道,这位莫里斯大主教正是巴黎圣母院的建立者。
“利维,你对罗马和希腊了解多少?”台吉忽然问道。
“那个已经逝去的帝国么,他们已经成为历史了。所有关于它们的秘密都是宝贵的财富,大部分都保留在离我们极为遥远的罗马城里。”利维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这可能与他最近的发现有关。
利维就任大主教之后,原本的教堂破败不堪。颇有些资源的他想要更近一步,所以不惜将一座破败的的古罗马时期老教堂买下来,准备改建为一座恢弘些的建筑。出身贫寒的利维自从掌握了法术的力量,已经逐渐习惯这种贵族化的生活,也开始追求世俗的安逸与享乐。在施工过程中,十二座古罗马的古神像被挖掘出来,这些本来应该被捣毁的雕刻品被利维当做工艺品送给老师台吉,引起了这位东方修士的极大兴趣。
“那么准备一下,我们需要去罗马了!”台吉淡淡的说了一句。
“可是导师,我好不容易才成为大主教,也可以随意进出墨洛温王宫,那个愚蠢的国王对我很崇拜,我们完全可以……”利维愣了一下,随即情绪激动起来。这个年代到罗马看看可不是什么度假旅游,台吉的意思分明是要放弃眼前的一切,重新去罗马定居。
“利维……你是我的徒弟,按照我家乡的传统,徒弟是不能质疑老师的决断的!”台吉头也不会的说道,“而且,你在世俗当中陷的太深了。这些世俗的虚幻繁华对我们来说有害无益……”
“……”利维看着台吉的背影目眦欲裂,他心里默默嘶吼道,“这是我的心血,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谁也不能把它们夺走,谁也不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