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滚滚,战旗猎猎。
兵甲成行,一眼望不到头。这是整个东北陆,乃至整个伊摩多亚星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军事行动。超过白仲褀预测的几万人,鬼望山领主葛次弥江的威望加上曲速龙伊昂德放出的风声,让几乎这片土地上所有的领主都参加了这次的行动。
从东北陆沿海鬼望山领地,葛次弥江亲自领军出阵,一路前往然嵇山的途中,不断地有新的生力军加入进来,这令葛次弥江还十分头疼,因为大军的粮草并不足够。
在大军距离然嵇山还有五百里的时候,这支组织性并不良好的军队,已经足有十万兵员了。鬼望山领主葛次弥江为这支联军的主帅,另外还有几位兵力较多的领主担任节帅。只是各个领主虽然名义上听从主帅的吩咐,但还是各行其是。
东北陆诸侯群雄联军的情况,白仲褀始终都保持着监视。零派出的鸽子役兽最不引人瞩目,而且数量还多,在不从事“打广告”事业的时候,可以作为很好的空中侦察单位。
位列联军第三节帅的虞靖山领主麾下,一万三千名士兵列队前行。虞靖山与鬼望山相隔不远,领主也颇有才具,两家曾经交战十多年,在近些年来虞靖山实力衰退才最终不再战争。不过虞靖山练兵颇有一套,也素来出名将,鬼望山虽然人多势众,财力也强,但是三番四次都败在虞靖山手中。
两名虞靖山的将军正领兵行军,一位身高近两米,人高马大的将军开口道:“唉,世事无常,原本寻思我这条烂命要用到头了,每日勤练武艺,准备死的时候,也弄死一条恶龙,也不算枉此一生。没成想,居然由巨龙给了一线生机,领兵远征然嵇山的屠龙人领主。”
旁边身材结实,留着颇为英气的五络长须的将军摇头道:“也许你我二人,可以取那名叫白仲褀的屠龙人的首级,呈献给那巨龙,可保我虞靖山百姓平安。”
高大的将军哂笑道:“猫是不会跟老鼠讲条件的,老鼠最大的悲剧,就是相信会吃自己的猫,跟自己说:咬死其他的老鼠,我就不吃你了。没有人可以保证,龙群在我们灭了然嵇山之后会信守承诺。如果然嵇山屠龙人白仲褀真的让龙群忌惮,我们便不该消灭他,而应该同他并肩作战。况且,这姓白的屠龙人厉害如斯的话,咱们组成的大军,在然嵇山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长须的将军叹息道:“霍豁察老兄慧眼如炬,为何不将这看法说与领主听?”
霍豁察不住地摇头道:“鬼望山的信使来到虞靖山报信的时候,你我都在,领主跟其他家臣那弹冠相庆的模样,我这话岂能说得出口。恐怕我前脚刚说完,领主便要拿我的头出气,怪我扰乱军心,不忠于他。烈兀老哥,你说是不是?”
烈兀将军也是仰天长叹:“领主终究是领主,所看的事情,与我等军旅莽夫是不同的。”
霍豁察着恼地到:“我倒觉得,我等莽夫的看法,反而更像那么回事。拼了一条性命,哪怕战死之后被恶龙吞掉,总好过将自己兄弟子女送给恶龙,瞧他们当着自己的面将自家同胞生吞活嚼掉。人若是丢了这一口胆气,连捍卫自家人都没有勇气,那活着又有何用处呢?”
烈兀手持马缰,看着成行的兵士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麻木的表情,分明没有任何生气。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兄弟们,都没有什么动力吗?”
霍豁察道:“劳师远征,又是可能丢命的事情,怎能有动力?”
烈兀摇着头,道:“以往虞靖山的儿郎作战,无不奋勇争先,可是现在,我第一次看到他们脸上没有任何生气,如同行尸走肉。归根到底,他们不再是为了保卫虞靖山,保卫自己的妻儿和邻里而战了。领主大人派他们出战然嵇山,杀的是为了保卫人类的屠龙人义士,哪怕最终胜利了,但我们虞靖山没有拿到屠龙人的头,而是别家拿到了。领主仍要付出三成或五成,甚至还是七成的人口。他们的妻儿、兄弟、父母,甚至他们自己,都要被领主送给龙群嚼吃了,你叫他们如何能有动力去作战?”
霍豁察惊然道:“这样的道理,为什么领主们却看不到?”
烈兀嘲讽地道:“因为他们正沉浸在龙群给他们的一条活路里,哪怕龙纪开始,他们也能够继续活下去,死了七成的百姓,死得究竟不是贵族。”
霍豁察无奈笑道:“说的好像你我二人不是贵族一般。”
烈兀心中一股不平气翻滚着,道:“连百姓都没了,做个什么领主?领主们终究不把自己当成普通百姓一样的人,他们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终究是看不起泥腿子的。他们可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误,百姓们牺牲掉了,换来他们的性命,他们觉得是不能再值得的事情。究竟百姓怎么想,他们大抵是不在乎的。”
霍豁察低声道:“这该死的世道。”
烈兀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悄声对霍豁察道:“霍豁察将军,这番远征然嵇山,结果什么样,尚未可知。但以龙族煞有介事地招呼东北陆的群雄领主征伐这个白仲褀来看,白仲褀当是一号人物,至少让龙群有所顾忌。虽然不知他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怎样,若战场上东北陆联军受挫,我辈不当继续为昏聩之人趋势,应自重德行,为百姓而战。”
霍豁察耸然一惊,低声道:“烈兀老兄,难道你要反……?”
烈兀反问道:“难道你不想吗?”
霍豁察沉默片刻,然后哼地一声道:“到了这个地步,不反恐怕也背上一辈子的罪愆,于心不安。我二人本来就是虞靖山的边缘人物,领主和一众家臣们看我们也不惯,恐怕龙纪到来,那我们二人去喂龙犹未可知。若战场上然嵇山真的占据上风,我们便临阵倒戈,投了那白仲褀!”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