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见得郑智来了,回头开口笑道:“郑将军,且上前来看看这副画。【】”
此时赵佶,丝毫没有了刚才在朝堂之上的怒气,看起来心情大好。连带郑智也轻松不少,起步往前见礼。
等到郑智一礼再抬头,面前五米长的画卷映入眼帘,看得极为眼熟。
再细看几眼,郑智脸色十分惊讶。对于画作之道,郑智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了解,但是对于面前这幅画作,郑智却认得出来。
赵佶见得郑智等着这幅画看得入神,还面露惊讶,开口笑道:“郑将军,此画技艺如何?”
回过神来的郑智连忙答道:“活灵活现,细致入微,当真是汴京的活画卷,把整个汴梁城门一景画活了。”
“哈哈。。。这幅《清明上河图》是朕画院之中一个名叫张择端的人所作,刚刚递上来与朕观瞧,这张择端倒是并不出名,画得这幅大作,当真花费了极大的心思啊。”赵佶显然也才刚看到,对于这种画法也是新鲜。
郑智听言,忙道一句:“此画当世第一也!”
这句话倒不是奉承,而是郑智心中就是这么想的,这幅《清明上河图》,后世无价之宝,人人都夸。连郑智这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画的人,也有意无意看到无数次这幅画的图片。
赵佶一听,看得郑智一眼,随即笑道:“郑将军看来是只通诗词,并不懂画作啊。此画胜在新奇,技艺也是不差,但是离当世第一差得太远。你看这些建筑,多是横平竖直,再看这些贩夫走卒,过于写实。技艺虽然堪称绝顶,却是格局太小,写实如此,已然就落了下乘,还多画贩夫走卒之人,便又落了一乘。只能作玩物尔,上不得大家之眼。”
郑智听言一愣,实在没有想到赵佶竟然如此评论这幅《清明上河图》,真正是与后世截然不同的评价。【】
却是郑智不知,《清明上河图》在这个时代属于尺画、工画。并不能上得大家之眼,唯有技艺与新奇上的出色,才让赵佶看了许久。也是因为技艺与新奇,还有画作中花费的心思,才打动了赵佶,没有弃之如敝履。
这《清明上河图》就是这个时代的街道照片,在赵佶看来失去了一份艺术感。
郑智自然不懂这些,开口问道:“微臣驽钝,多习武艺,陛下见笑了,不知陛下心中,何等画作才是绝佳之作?”
郑智心中也实在是好奇,也有一份好学。连这《清明上河图》都被赵佶说落了下乘,郑智便是真想看看到底什么画作才算上乘。
赵佶听言一笑,两袖一转,说道:“也罢也罢,便让你看看何等大作,才能堪称绝佳。把那幅《千里江山图》拿来上。”
梁师成拱手之后,往楼里隔间走去。片刻再回来,一副画卷稳稳抱在手中。
此时左右太监与侍女更是忙碌起来,一张一张的条案从各处搬了过来,拼接在一起。
郑智看着这个场面,哪里还不惊讶,不过是看一幅画而已,面前条案便摆上了十来张,全部拼接在一起,直有十几米的长度。
梁师成轻手轻脚把卷轴放在条案之上,解开锦布,慢慢摊开。
蓝黑白色相间,还有淡黄其中。映入眼帘便是高山耸立,随即江水浩渺。奇树怪石之间,点缀几间亭台。
再慢慢摊开几米,一种滂沱大气直扑面门而来,山势连绵不断,水磨长桥,茅屋村舍。
再有隐士行旅,飞鸟行船。慢慢展开,雄浑壮阔。
郑智看得有些呆了,两辈子从来没有欣赏过什么画作,再看这幅,实在看得人心旷神怡。
郑智步伐随着画卷展开慢慢往前而去,处处皆是景色,处处都用心非常。世间竟然能有人作出这样的画,惊为天人。
直到画卷止住,已然十几步之远,这幅画作,十米不止。
“郑将军,此画如何?”赵佶开口问道。
郑智慢慢往回,又走到画卷开始的地方,也感觉此画比之那幅“照片”,更显不凡的气势与作者胸中的格局,慢慢回道:“陛下,此画堪称当世第一,微臣今日长了见识。”
回话之间,再看开篇题跋,字迹圆润丰满,下笔柔和有度,正是蔡京手书,内容只说一个事情,便是这画作是一个叫王希孟的十八岁年轻人所作。
郑智看后更是惊讶,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竟然能作出这么一幅绝世佳作,便是用天才也能以形容。
赵佶见郑智正在看跋,开口笑道:“郑将军,这王希孟能出得此画,也不负朕花了半年时间慢慢调教,天才也。”
郑智哪里还能不懂,便是这个王希孟就是赵佶的徒弟。赵佶话语也是在显示自己,徒弟尚且如此,师傅必然更加高明。
“陛下高明,这王希孟能得陛下亲自调教,此生大幸啊。能出此图,当流芳百世。”郑智也不是拍马屁,此时当真是佩服至极。
《千里江山图》流放百世,也是不假。保存得极为完好,千年后人,犹能瞻仰。
郑智又看得一会,蔡京不知写了跋,在画中留白处,还赋诗一首。只是这诗文写得一般,非景非感,便不赘述。
赵佶听得郑智评赞,更是开心,又道:“朕观古今千幅,此图天下无双。”
《千里江山图》看罢,梁师成又上前慢慢卷起十多米的画卷,手脚之间显得格外的小心。
画卷收好,条案撤去。赵佶又唤来纸笔,已然兴致大起,便要亲自挥毫。要让郑智见识一下自己的手段。
郑智站在一侧,心中慢慢平静,看着面前兴致勃勃的赵佶,挥毫泼墨之间,潇洒至极。
郑智看得久了,看得乏了,慢慢看得也没有多少兴趣了。郑智终归与赵佶不是一类人,郑智终归是一个武夫,能背几首诗词也全是上辈子义务教育的功劳。郑智可以背几首出来显摆,却是实在附庸不了这种风雅。
赵佶召唤郑智来,不谈国事,不谈战事,也不问公事。便是如此让郑智看着他作画,看着他写字,看着他潇洒的文人才气。。。
郑智心思,不复之前的好奇与惊叹。站在身后看着赵佶,忽然只想回去与鲁达史进几人吃上几杯老酒,说上几句闲谈。
赵佶心中,自然以为郑智这般文人,必然看自己作画看得津津有味,更是有感与敬佩之中。哪里会想到郑智心中,其实多是不耐。
良久之后,大作已毕。长约三尺之作,桂树明月,一名绝佳的仕女调音微弹,背景之上,楼阁窗台,冷榻其中,几缕熏香袅袅。
赵佶放下画笔,拿起一支细笔狼毫,端正其中,左手微微撩起右手衣袖,瘦金之体,跃然纸上,正是昨日郑智那首《浪淘沙》。
写罢之后,取怀中私人小印加盖。
摊开在条案之上,只等墨干。
“郑卿,你且上来看看。”赵佶开口说道,称呼已然从郑将军变成了郑卿。
郑智等候许久,一直站着等赵佶停笔,此时听言上前,看得片刻,只道:“陛下此图,比之《千里江山图》更佳!”
赵佶听言大笑:“郑卿好眼力,此图昨夜就在朕心中构成,今日下笔如神,毫不停顿拖沓,一气呵成,线条柔美,意境与你的词也是极为相合,也是朕今年最好的一幅了。”
“陛下书画双绝,当世无人能比。”郑智这句马屁拍得也是极为随意。似乎并没有多少心思去欣赏这幅大作。
赵佶听言,俯身吹得几下还未干的墨迹,开口道:“此图便赐予你,望将军与战阵之中再立新功。”
直到此时,郑智才听得赵佶口中终于说得一句正事,便是让郑智在战阵之中再立新功。郑智只得连忙答道:“拜谢陛下恩赐,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国效力。”
赵佶想到战阵,面色微沉,站起身来开口问道:“郑卿可知这江南为何有人要造反?”
赵佶终于尽了自己的雅兴,此时才开口说得正事。
郑智毫不犹豫,直言便道:“方腊起事,打出的旗号便是诛杀朱勔,江南之地,应者云集。”
郑智不如满朝文武那般瞻前顾后,也是站了许久,有些不耐烦,开口便把这事情说得透彻。诛杀朱勔,其中隐情不就是直指花石纲?
赵佶听言,没有一皱,却是似乎没有听懂郑智话语中的意思一般,问道:“朱勔在江南,可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郑智听得赵佶这一问,楞得片刻,抬眼看了一下赵佶,想来这赵佶还真没有把事情往自己身上去想。只道:“这些微臣便不知晓了,微臣多在沧州,对于江南之事并不了解,不敢乱自猜测。”
郑智已然把话语说道这个地步,赵佶再不懂,叫郑智如何再说。
赵佶皱着眉头慢慢卷起墨干的画作,心中自然也在思虑,赵佶对于朱勔自然是极为宠信的,这个艮岳,大部分都是朱勔的功劳。却是也不知朱勔到底做了何事招人如此痛恨,心下想定便是准备招朱勔入京问个清楚。
卷好画作,赵佶便往郑智递来,郑智双手接过,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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