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父扬抬头看了看大家,忽然笑了一下,“输给强者,没有什么丢人的,我们不过都是些升斗小民,能让郡主垂帘,说明咱们还算不错。古往今来,成大事,哪有一蹴而就的,咱们有点杞人忧天了……”
宰父扬见大家似乎情绪都不高,便说了两句俏皮话,勾的众人情绪都高涨起来,和皇帝陛下掰手腕,众人都是一番刺激。
“既然如此,大家先去休息吧,明日去赴宴之前,我们再商讨,素贞,你留一下。”
众人对视一眼,皆都离开了帐篷了。
白素贞起身,搬着椅子,坐到了许仙身边。
许仙看着前方,眼神复杂,“我有点烦。”
“我知道。”白素贞伸手拿过桌子上的茶壶,放在鼻尖处闻了一下,没有坏,就是凉了,拿过茶杯,给许仙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
“准确的说,我的心情很复杂,有激动,有感动,有兴奋,有恐惧。这么走下去,我不知道会走到什么地步。”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使,宰父扬他们为什么偏偏要帮助我,我甚至觉得,这会不会是陛下授意的,等到最后,拿我来杀鸡儆猴,就像太祖皇帝对待胡惟庸一样……”
“你太紧张了,应该放松一下,皇帝对你的看重,满朝皆知,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至于那个组织,也不过是猜测,而宰父扬他们,你更是不用怀疑。”
“他们聚集在你身边,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知道我自己,我其实什么都不是,我甚至不如他们任何一个人,所以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让我恐惧。”
许仙目光灼灼,“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素贞,他们这是在造反啊……造反,就造反了吧,但是他们跟着我,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大明这么大,我害怕我会带着他们走上一条不归路。我有点后悔带着宰父扬了,他的野心太大了!”
白素贞叹了口气,轻轻抚上许仙的肩膀,许仙感受到她手掌的温度,心情平复了一点。
“不是他的野心太大了,是你小看了所有人的野心。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他们都已经打上了你许仙的烙印,钱塘一战,彻底打上了你的烙印,从今以后不论他们在哪一个职位上,都会被当成你许仙的人,不论他们愿不愿意。”
“为什么?只要我离开,不就得了?”
“生死之间打出来的轻易,岂是你说不是,便不是的,自古以来每个带兵的将领,手下的士卒,哪个不是被绑上战车的。”
“可我不是将军。”
“钱塘一战,穷奇军,说是锦衣卫,其实就是你的亲军,你自己也很清楚。”
许仙嚅嗫了一下,终是叹了口气。
“你可以不在意权力,财富,但是你手下的人,都是拖家带口的,更何况他们都是心甘情愿上了你的战车,难道不应该得到更多吗?”
“若你是个其他人,他们会跟随你,但是绝对不会如此积极,但因为是你,所以他们才要早做准备。”
“这又是为何呢?”
白素贞笑了一下,“因为你做事出其不意,不在意规矩,只跟随本心。你看不起除了自己人之外的所有人,这也养成了你手下人的性格,谁愿意被别人踩在脚下?你可以对权力不在意,但是他们不一样。”
许仙苦笑一声,“这跟黄袍加身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在逼我!”
白素贞听了这句话,眼睛眨了眨,意味深长的说道,“汉文,你就真的没有想过吗?一个小小的千户,真的配的上我吗?”
白素贞的这句话,像是从远处飘来的,轻轻淡淡的没有一点语气和重量,可是落在许仙身上确如同一颗炸弹,炸的他的心,似乎比以往更加火热。
“不要再苛责自己了,有些事情,跟随自己本心就好,这世间的规矩,本就是强者决定的,对和错,谁又能说的清楚呢?想要的东西,总是从身边推开,也许就真的再也得不到了,你自己好生想一想,我……”、
“你留下!”许仙突然喝了一句,继而软了下来,“陪陪我……”
白素贞点点头,想了一下,从脸上解下面纱,铺在桌子上,就这样静静的陪着许仙坐着,她知道,此时的许仙,比谁都挣扎。
宰父扬等人离开了帐篷,却没有走远,几人都静静的站在帐篷外的不远处,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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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想了很多,很多很多,他不是没有野心,实在是不敢想,但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敢想不敢想,已经不是要点了,敢做不敢做,才是重点。
说服自己用了多久的时间,许仙记不得了,回过神来,却见眼前已经点了两盏油灯。
侧过头看着白素贞淡淡笑了一下,突然伸出手,将她拥在怀里,嗅了嗅她身上好闻的味道,郑重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白素贞愣了一下,脸上旋即溢出笑容,这句谢谢,少了讨好,少了小心翼翼,多了一份郑重,多了一份霸道。
松开手,许仙咧开嘴笑了笑,狠狠的吸了一下鼻子,猛地站起来,紧了紧腰带和腰间的鸣鸿刀,扭了扭脖子,一步踏出,似乎风云起,围绕着许仙烈烈旋转。
这一步踏出,往后风云,我一人扛!
这一步踏出,美人在侧,兄弟并肩!
这一步踏出,孤帆叠影,再不回头!
许仙掀开帐帘,看到宰父扬等人静静站在原地,看到自己众人眼中似乎都带着期盼。
勾了一下嘴角,“明天金陵才子宴宰父扬陪我去,其余人,尽快了结琐事,才子宴结束后,立即北上!”
众人对许仙二话不说便下了命令,尽都不反感,而是纷纷抱拳,喝了一声。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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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我实在不解,明日的才子宴,为何一定要许仙参加?”刘公公看着谢恩看着许仙那一副诗词怔怔出神,忍不出问道。
“你还看不出来吗?”
“公公何意?”
“许仙这一步步,都是谁在推动?”
“陛下……”刘公公小心翼翼的看了谢恩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动作,便继续说道,“可就算是培养陆指挥使的接班人,也不至于一竿子把许仙支到奴儿干都司那么远啊?”
“愚蠢!”谢恩清喝一声,刘公公闻言微微躬身,便听谢恩又说了一句,刘公公大骇,如坠冰窖!
“陛下当年登基,在‘大礼仪’之前,曾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