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狂暴而又炽热的气息席卷而过,高大的橡木林在这风中哗哗作响,树下那些细长的蘑菇们被连根拔起,像一只只变异的蒲公英,在林子里四处乱撞。
以郑清与两位女妖所在地为起点,一片圆锥形的空旷土地突兀的出现在了迷魅森林之中。这片空旷之地如此之大,几乎将庞大的迷魅森林一分为二,站在林子中央,几乎可以看到林子外面那条淡青色的山脉。
细碎的灰烬从半空中缓缓落下,阳光在这些纷纷扬扬的灰烬中显得有些扭曲。空旷的土地上一片焦黑,地表上没有剩下一株小草、一个蘑菇、一只虫虿,所有的生命都在那股狂暴吹过的气息中烟消云散。
朱朱小嘴微张,两个眼睛瞪得溜圆,完全被这骇人的景象吓住了。
尼基塔脸色微白,后怕的感觉如汹涌的潮水,一次接着一次,不断涌上她的心头。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会变成那些灰烬中的一部分了。
郑清那一枪是擦着她的耳畔射过去的,有那么一瞬间,女妖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但幸运的是,她还活着,依旧活着,只有几根发丝在这场危机中变得焦臭。
郑清端着那支雷明顿霰弹枪,并不意外这一枪的威力,但眼神中仍旧露出一丝惊喜。
惊喜在于,这一枪过后,他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瘫软在地上。
他看的很清楚。
这一次,在开枪的时候,淡蓝色的枪身浮现了许多细小的金黄色符文,那些符文被黄衣之王的风车状标志缀在一起,像一张大网,将符弹射击时逸散的威力牢牢束缚在枪上。
不仅他没有事,符枪也没有在这一次射击中崩毁。
郑清感觉自己还能再开几枪。
意识海外,那条由符文缀连成的淡蓝色管子变得愈发清晰,重重扎进那团淡青色的气旋中,不断抽取气旋中的能量,输入符枪弹匣里那枚新的血符弹中。
男巫心底有了一丝明悟。
只要自己仍旧有新的血符弹、只要维持那条淡蓝色的管子,短时间内,意识海里那团气旋是不会继续变大的。
这就意味着他已经从爆炸危机中逃离,多了一点回旋的余地。
对于这个结果,郑清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他并不介意与尼基塔同归于尽,但能活着回到第一大学,总比麻烦先生去空白之地带他回去更好一点。
“带路吧。”
男巫收起手中的符枪,声音有些微弱。虽然这一枪并没有让他元气大伤,但持续不断的魔力消耗,还是让他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久病未愈的患者,长期缺乏锻炼又有心脏病,无力承受任何一种稍显剧烈的运动。
所幸他也不需要像张季信那样强壮。
他只需要端着枪,枪口的引导魔法时不时在两位女妖身上锁定片刻,就能让它们乖乖服从自己的命令。
听到郑清的吩咐。
感受到枪口若隐若现的威胁。
尼基塔二话不说,站起身,开始收拢自己的仆从们。刚刚郑清那一枪,不仅把她俩吓的够呛,幻梦境的土著们也被吓的不轻。
夏塔克鸟群噼里啪啦,像饺子似的,落了一地,它们翅膀瘫软,几乎忘记了飞行的能力。古革巨人与食尸鬼们表现稍微强一些,却也强的有限,只能通过色厉内荏的低吼与胡乱拍打四周来找寻它们的勇气。
很不幸,迷魅鼠祖各们就成了最悲惨的存在。
许多褐色的小家伙被食尸鬼与古革巨人的‘动作’波及,它们没有在郑清的符枪下化作灰烬,却在盟友的拳脚下变成了肉泥。
“还记得那个小姑娘最后消失的区域在哪里吗?”尼基塔牵着自己那只巨大的紫色蜘蛛,走到郑清身前,转头看向小女妖,努力和颜悦色的问道。
朱朱仍旧看着那片焦土,发呆。
直到尼基塔的眼神开始有些冰冷,她才吓的回过神。
“记,记得。”小女妖喏喏着,指着与郑清射击相反的方向,那是她刚刚出现时的来路:“就在距离这里不到五千米,林子边缘,有一片乱石滩,石滩上有许多洞窟……那些妖鬼就是从洞窟里钻出来的。”
尼基塔看向郑清,毕恭毕敬的说道:“请上座……我们一定能把她带回来。”
郑清踩着紫色蜘蛛两根倾斜的、细长的前肢,走到蜘蛛背上,选择一片平整松软的地方坐了下去。
很软,像一块松软的羊毛毯子。
尼基塔老老实实牵着蜘蛛,指挥着渐渐恢复的仆从们,向小女妖所指的方向出发。
郑清满脑子都是如何找到朱思,并没有注意到,这支队伍身后,那片被焦黑与灰烬笼罩的空旷之地边缘,一株原本就已经枯枯死的老橡木,经历那股‘炽热之风’的洗礼后,终于再也无法支撑它的存在,树身响起轻微的咔咔声。
这株老橡木粗大的树干从中间剖开,露出漆黑、空虚的树心。
咔咔声开始时断断续续,但渐渐变得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响亮。当古革巨人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林子尽头的一瞬间,原本就已经枯死、焦黑的老树,终于在一片清脆而又连绵不绝的咔咔声中碎裂,转瞬便化为一地粉末。
微风卷过,那些粉末与空旷之地上的灰烬融为一体,眨眼便烟消云散。
一道细长的黑色缝隙,在树干原本的裂缝处凭空出现,扭曲了几下,像一滴落入水中的墨汁,很快就没了踪迹。
……
……
郑清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某株与他有密切关系的老橡木受了无妄之灾。
就像他也不知道,当他的符弹毁灭迷魅森林的瞬间,唯一第一大学魔法历史博物馆深处,被藏在那座临时展厅里的魔镜身上,发出了不祥的咔咔声。
当那株老橡木彻底化为湮粉的同时。
魔镜的镜面也彻底碎了。
晶莹的玻璃碎片仿佛纯净的细盐,洒落一地。汹涌的魔力,混合着幻梦境的气息,从镜子里一涌而出,冲击着整座博物馆的守护法阵。
原本已经渐渐沉寂下去的展品们,在这股气息下重新躁动起来。
博物馆的钟楼里,那口浑身布满锈迹的青铜大钟,无风自动,发出沉重的警告声,铛铛铛,钟声震耳欲聋,响彻整座学府。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