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杰克转动手中的罗盘,脚跟的马刺卡卡作响,他的左眼微微眯起,右手按着腰间的法书……白皮桦树上站着三眼乌鸦,绿毛湖水里爬出黄皮青蛙,嘎嘎声里交错着呱呱,互相咒骂彼此的瞎……”
萧笑轻声哼着这首古老的猎歌,手上戴着一副蚕皮手套,用镊子与夹子熟练的分拨开小精灵的皮肉,将收集到的每一部分材料——从皮肤、肌肉、脂肪,到神经、血管、骨骼,等等,每一部分都一式四份保存进不同的玻璃瓶中。
其中两份要交给三叉剑,两份交给学校,剩下的部分,全部归宥罪猎队所有。
辛胖子抓着羽毛笔与纸胶带,给每一个瓶子打上标签;迪伦抱着记事板,收录着每一个瓶子的编号,并对留存样本进行详细描述。
只有郑清,仿佛傻瓜一样站在旁边,呆呆的看着同伴们忙忙碌碌。
唔,不止他一个人。
同样‘无所事事’的还有猎龙场的小少爷,瓦斯·艾格,此刻他正在这片‘血腥之地’的边缘,倚靠在一株苹果树上,手里抓着羽毛笔,在一张羊皮纸上写写画画,不知在跟哪个姑娘写情书。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猜测,是因为瓦斯少爷脸上时不时露出一副傻乎乎的笑容。郑清觉得造物主唯有在这件事上保持了十分的公平——不论聪明还是迟钝,不论英俊还是丑陋,陷入爱情的孩子们总会把愚蠢写在脸上。
“你如果觉得没事儿干,就去帮我看着点魔法火堆。”忙碌的博士停止哼歌,头也不抬的吩咐道:“收集完这批材料,我们需要尽快做一些占卜……注意时不时翻一翻那些骨片,不要只烘一面……有时间可以多捡几片,占卜么,多准备一些绝不会错。”
“我可不是没事儿干。”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都囔着,最后惋惜的看了一眼已经被剖开胸腹的小精灵,转身,慢吞吞向萧笑之前燃起的一小堆魔法火焰走去。
火堆周围,已经摆了一小堆破碎的骨片,有龙骨,也有小精灵的颅骨与胯骨。其中许多骨片被黑魔法腐蚀过,表面浮现一层火泡般酥脆的瘢痕,似乎用手轻轻一捻,它们就会化作一簇碎末。
萧笑之前向火堆里丢了一些草药与矿石,它们蒸腾起的雾气可以滋润那些干枯的骨片,逼出骨片中的遗毒,抚平骨片上的瘢痕,确保它们能够支撑完整个占卜过程。
郑清摸出自己的长柄镊子,夹起火堆边缘的骨片,小心翻动着它们,确保骨片每一面都能被那团蒸腾起的雾气滋润到。
澹红色的魔法火焰在月光下仿佛一颗心脏般跳跃着,每一根撩起的火舌,都像从心脏中泵出的血液,汩汩着,向寒冷的夜色中输送它的温暖与能量。
“你们是三叉剑的新人吧?”
身后冷不丁传来瓦斯·艾格的声音。
郑清手中的长柄镊子微微一顿,继而不动声色继续翻动着那些骨片:“什么新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家这座猎龙场开了也有些年头了,没少跟三叉剑打交道。”猎龙场的小少爷没有在意男巫的否认,自顾自蹲在旁边,一齐盯着那堆魔法火焰,声音很小的补充道:“三叉剑那些老油条专员们不会像你们这样一丝不苟……我倒不是说他们不够认真严谨……但他们不会一直五个人一起行动。”
“局里不是要求五人一起行动吗?”
听到这句反问,瓦斯·艾格顿时失笑,但立刻收敛笑容,语速飞快解释道:“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真正执行调查任务就应该知道,时间、效率与严谨,就像变形法则里的蒙代尔悖论,你永远没有办法完全兼顾的。
想要进行全面而完整的调查,那么效率必然不高,时间也会不够用;想要在有限时间内高效调查一件事,肯定没办法全面……三叉剑的那些老人为了兼顾这三者,都会悄悄突破一点儿局里的‘原则’。
比如,就今天这场调查,他们可能只会有三个人来事故现场,另外两人会在同一时间去附近酒馆、咖啡店、或者艾格老宅调查……当然,一切都会在安全的前提下……而类似你们这样一板一眼收集材料、写报告、以及集体行动的,只能是三叉剑的新人……或者说,你们是学校执行指定任务的注册猎队吗?”
猫脸面具下,郑清一脸麻木,手底机械的翻动着那些渐渐恢复原状的骨片。
他原以为星空学院的战斗狂们都没什么脑子。
没想到这位学长竟然如此敏锐。
“你刚刚在给谁写情书吗?”他答非所问着,熟练的偏转着话题:“听说,你在第一大学星空学院就读……听你刚刚那番分析,我差点以为你是阿尔法的学生。”
猫脸面具微微一震,打断了这段小插曲。
“渣哥儿,过来看看这个。”耳边传来萧笑略显严肃的声音。
郑清惊讶的站起身。
瓦斯·艾格也很识趣的摊摊手,重新回到那株苹果树下。
“什么事?”宥罪猎队的队长来到占卜师身后。
萧笑举着的镊子里夹着一小块干瘪的嵴骨,嵴骨背面,嵌着椭圆形的黄铜贴片,上面没有繁杂的符文,只有一个用阴刻手法烙上去的大写字母‘M’。
这块铜片异常眼熟。
只用了几秒钟,郑清就反应过来了。
“去年开学前试炼活动里的双头食人魔?”他轻声说出了记忆中另一块铜片的出处:“梅林的首字母?所以说,我们追索的这个黑巫师是顽固派巫师……很有可能是黑暗议会的成员?”
“或许吧。”
萧笑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似乎想揉揉眼角,但最终只摸到了冰冷光滑的面具:“上一次我们推测这个‘M’是梅林首字母,是因为没有更多线索,纯属猜测……但现在我们知道‘乌鸦’、知道有一个‘教授’、知道他们想要‘冲破规则的束缚,化身天使,追求永恒而高贵的真理’……我们或许应该把视野缩的更小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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