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
顾玙不禁惊讶,没料到勒梅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问道:“您确定要这么做?”
“与其让它陪我这个老头子,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还不如送给你发挥更大的作用。”
勒梅的神色有些黯淡,但更多的是决绝和解脱。
“……”
顾玙沉默半响,点点头:“好,那我就收下了。”
他绝非矫情圣母之人,从开始到现在,都在坚持自己的行事原则。你既然诚心给,我就大大方方的收,感情都在心里,自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呵呵,果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感谢你陪伴了我的最后一天……”
勒梅沙哑的笑了笑,脸上的皱纹似乎舒展开,露出久违的轻松和坦然。
他挥挥手,屋子里的空间骤然扭曲变形,顾玙只觉被一股强大的推力推出领域,眼前一晃,周遭黑漆漆的,混杂着沉腐泥土和黑暗生物的腥臭味道。
却是回到了地底深处。
“再见……”
随着一声苍老的告别,顾玙就像看着一个由气泡构成的迷幻画面,在眼前漂浮摇晃,然后越来越小。
那里面有逐渐坍塌的屋子,有慢慢化成碎片的老人,有吟唱了几百年的传奇故事。就在这一刻,在他的面前,彻彻底底的消失干净。
当气泡完全归于尘土,只留下最后一点亮晶晶的光芒,深红色,形状很不规则,缓缓的飘过来,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光芒褪去,凝为实体,却是一颗六棱状的深红色晶体,散发着微弱的波动。
“勒梅……贤者之石……”
顾玙没有见证历史的伟大感觉,有的只是暮色黄昏,坟头烟火的悲凉。他收好贤者之石,眨眼间返回地面。
埃内斯几人正在焦急的等候,数不清的亡魂在周围缠绕着,仿佛在唱着古老的哀歌。众人见他回来,精神一振,忙道:“怎么样?”
“……”
顾玙瞧了他们一眼,心思稍转,道:“没有什么贤者之石,倒是发现了勒梅的一些遗留物。”
他手指一点,那张魂力卷轴飞出,印刻到埃内斯、玛丽安和科恩的脑海中,“这些都是炼金术,于我无用,希望你们好好传承下去。”
几人粗略一扫,便为上面的内容所震撼,忙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唉!
顾玙暗叹,西方无人啊!若是艾哈德还活着,他绝对会悉数相告,因为相信对方的心胸和眼界。
但埃内斯等人,私欲过重,不是能讨论大事的对象。当然,他们也有各自优点,都在为了发展西方体系而奋斗,卷轴交给他们,不会所托非人。
回到地面上,老顾先给小斋去了消息,又给菲奥娜去了消息,告知魂界裂缝的隐秘。
魂界玩了一招道心种魔大法,遍地开花,普遍播种。以它们的尿性,日后必然要搞事情,也必然会是全人类的敌人!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老树下,小河流水,童子读书。
胖兄窝在茂密的枝叶里,不晓得在干什么。人参精变成的小人坐在一张精巧的微型木椅上,好奇的看着摇头晃脑的金蝉,似乎也在领会书中道理。
“姐姐,我觉得不对。”
金蝉读了几遍,忽地放下书本。
“什么不对?”
坐在一边的龙秋笑道。
“人之初,性本善……人生出来,真就是善良的么?那善良的定义又是什么?或者人生出来,其实是恶的,但恶的定义又是什么?”
金蝉非常聪明,可涉世不深的脑筋,还不足以独自思考这种问题。
“那些都是古人劝世启蒙的道理,你随便看看就好。”
龙秋晋升人仙后,就格外的追求本心一说,道:“人生出来,什么都没有,只有两点,一个是活着,一个是通过占有来达到自我满足。
当你饿了渴了,你会嚎啕大哭;当你看见一件新奇的东西,你不知道是什么,但你也会非常想得到……这个阶段,根本谈不上什么善恶,都是最基本的欲望。
而当你接受知识,接触社会,慢慢形成了自己的观念,你才拥有了善与恶。这善与恶,依旧来自那两点,活着和自我满足。
其实善的标准很低,恶的标准很高。
你能很好的控制欲望,不伤害到别人,就可以称一声善。而你释放欲望,伤害到了别人,我们可以称为自私、骄傲、嫉妒、刚愎自用等等。
那什么叫恶呢?只有严重违背了社会道德和法律时,才能叫一声,这是个恶人。
不过又说回来,善恶是几千年世俗礼法形成的概念,不是人内心拥有的东西。别人觉得你是恶,但你觉得自己很正确,很快活。这种冲突,大概就是秩序永不能安稳的原因。”
“哦……”
金蝉似懂非懂,人参精完全不懂,胖兄正在忙,根本不想懂。
“那我现在,呃,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观念。脑子里的东西太多太乱,还没有成形,我也不知道我的追求是什么。”
金蝉陷入了日常苦恼,问:“那姐姐你的善恶观念是什么?”
“是我。”
“什么?”它不懂。
“我觉得是善,即为善;我觉得是恶,即为恶。一切皆存我心。”
金蝉这次懂了,顿了顿,又抿着嘴问:“姐姐,如果有一天,我的观念与你的本心相悖,你会怎么做?”
“我会亲手杀了你。”
这一句,龙秋不带一丝烟火气。
“……”
金蝉蓦地一怔,随即又见对方笑道,“你还是小孩子,不必忧愁这些。好了,书就看到这儿,去玩一会。”
“吱吱!”
还没等金蝉反应,胖兄一听到玩,顿时扔下手里的母松鼠,嗖地踩到他肩膀上乱蹦。人参精也跳到另一只肩膀上,扒着他的耳朵,黑黝黝的眼睛里,诡异的现出几分欣喜。
这两只精怪加一只吃货,已经达成了很美好的友谊关系。金蝉无奈,跟姐姐告辞,一晃身消失在原地。
待它们离了山,龙秋又进到静室。
扔在席子上的长生和九如呼呼大睡,长生还抱着自己的一只脚塞在嘴里,另一只则搭在九如的头上。
龙秋看着两个小家伙,疼爱的笑了笑,忽而神念一动,又出了屋子。
一道金光落地,正是归来的顾玙。
“哥哥!”
“小秋……”
顾玙见到她,神色有些微妙,问:“金蝉呢?”
“刚下山去了,怎么了?”龙秋略感反常。
“我有件事要跟你讲。”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