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康奈尔-麦格雷戈不敢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蓝礼。
和煦明媚的微笑、礼貌绅士的仪态,轻松抖擞的精神,这样的蓝礼看起来神清气爽,没有丝毫的狼狈,没有丝毫的慌乱,似乎过去二十四小时的惊涛骇浪根本没有产生任何的影响;甚至还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时间线再往前推一点,格莱美颁奖典礼之上囊括三奖,现在的蓝礼,确确实实是春风得意。
康奈尔只觉得一阵憋屈,死死地闷在胸口,无法言喻,也无法宣泄;就连康奈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死死地咬住了嘴巴内侧的软肉,用力,再用力,那缓缓渗透出来的血腥味,不仅没有让他拉响警报,而且还渐渐开始亢奋了起来:
今天的情况可不一样了,他才是占据上风的斗牛士,而蓝礼才是抱头鼠窜的丧家之犬。
视线之中,康奈尔仿佛可以看到,蓝礼那道貌岸然、自以为是、一本正经的面具,一点一点地分崩离析,虚伪的真实面目暴露于天下,最后狼狈地跪地求饶,这个从天堂堕入地狱的颠覆过程,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
于是,康奈尔呼喊出声,尖锐而刺耳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短暂的平静,“霍尔先生,昨天’娱乐周刊’的专题报道,指责你恶意炒作!”霍尔先生,康内尔模仿着蓝礼,采用了尊称,讽刺和奚落的犀利没有丝毫的掩饰。
刹那间所有视线都齐刷刷地落在了康奈尔身上,而后又齐刷刷地落在了蓝礼身上,闪烁着幸灾乐祸的激动光芒,眼神的温度在空气里缓缓弥漫开来,甚至比阳光还要炙热。
万众瞩目之中,蓝礼眉尾轻轻一扬,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所以呢?”
所以呢?
这就是蓝礼的回应?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面对沸沸扬扬的指责,面对排山倒海的批胖,这就是蓝礼的回应?一句“所以呢”,那理所当然、轻描淡写、怡然自得、从容不迫的神态,仿佛只不过是邻居打了一个招呼而已般,礼貌地表示了回应。
即使久经沙场,在场记者们脑海里的第一反应也是:怎么回事?但下一秒,困惑和不解的背后,所有视线都齐刷刷地朝着康奈尔聚集过去。隐隐地,记者们意识到,好戏登场,吃瓜群众正式上线。
“砰”的一声,康奈尔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膛之中传来的声音,所有情绪炸裂开来,嘴角的笑容顿时僵硬起来,尖锐的声音犹如粉笔滑过黑板一般,滋啦滋啦地响了起来,“所以呢?对此,你没有什么想要回应的吗?”
蓝礼依旧是那一副礼貌的绅士姿态,“抱歉,没有。”
如此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姿态,摆出了一幅高高在上的清高和骄傲,似乎根本不屑回应如此负面新闻一般,却又不得不保持礼仪,给予礼貌的回应。一如既往,似乎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一贯得令人作呕!
“崩”的一声,康奈尔脑海里那根理智的弦就这样崩断了,不仅仅是期待了整整一个晚上,准确来说,自从当初多伦多电影节之上,他被蓝礼拒之门外,没有能够拿到第一手的采访,从那时候,他就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了。但现在,却如此虚无?
怒火,喷发。康奈尔咄咄逼人地追问到,尖锐的嗓音紧绷到了极致,反而平静了下来,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那么,你是承认了所有的指控吗?”
“我说不是,你们会相信吗?”蓝礼没有任何退缩,主动迎向了康奈尔的恶毒视线,居高临下的角度,将两个人之间的气场落差一点一点地放大。
此时此刻,现场的记者们是如此亢奋,几乎就要脑溢血了。视线来来回回地在蓝礼和康奈尔之间移动着,录音笔真实地记录之下现场的盛况,他们无法想象,今天的新闻报道出去之后,到底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烦躁和愤怒的情绪支配了康奈尔的嗓音,“解释!”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不是,那么就在这里解释!我们都在这里等待着你的解释和你的回应,否则,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这算是恶意炒作吗?”蓝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康奈尔愣了愣,完全没有预料到如此反问,潜意识之中,捕捉到了一丝危险气息。但在电光火石之间,康奈尔却没有时间思考,只能根据记者的职业本能,条件反射地回应到,“这是你第一次面对媒体吗?这叫做澄清事实,这叫做接受访问,这叫做官方回应!”
蓝礼嘴角的弧度上扬了起来,甚至还轻笑出了声,那从容不迫、成竹在胸的姿态,与康奈尔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此时饱受争议、深陷漩涡的当事人不是蓝礼、而是康奈尔。
如此姿态,确确实实让当局者浑身上下都感觉到不舒服;但作为旁观者,却隐隐有种围观的快/感。
不知不觉中,现场的记者们就从当局者的身份悄然朝着旁观者的位置转换,于是,全场拷问渐渐地变成了“蓝礼VS康奈尔”的一对一对决。这一点,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至少当场没有意识到。
“看,这就是问题所在。”蓝礼微笑地说道。
如何云淡风轻地激怒对方,如何轻描淡写地蔑视对方,如何优雅冷静地贬低对方,在这方面,蓝礼远远不如艾尔芙-霍尔,霍尔家的大小姐才是真正的高手。蓝礼仅仅只是学到了皮毛而已。
“我回应了,否定了所有指控,你们报道了,新闻热度还在继续,曝光率还在持续升温,然后,我接下来冲刺奥斯卡的公关新闻就越来越多了。那么,这到底算是炒作了,还是没有炒作?”蓝礼的视线环视了一圈,落在了在场所有记者的身上,一脸好奇的求知欲。
这番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一时之间,偏偏又说不出来,张了张嘴,居然就这样愣住了。
此时,站在蓝礼身后的罗伊,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翘,保持扑克脸着实太困难了;偷偷地,罗伊就瞥了安迪一眼,却发现安迪始终是那一副处变不惊的弥勒佛脸,完全看不出来变化。对此,罗伊自愧不如。
蓝礼的视线最后再次落在了康奈尔身上,“我正在试图以实际行动来否决那些负面新闻,所以,我拒绝炒作,也拒绝回应。如此一来,新闻渐渐沉淀了之后,无论是炒作了,还是没有炒作,记者们伸张正义的目的都达到了,如果是我恶意炒作,那么没有了关注,我也接受到了惩罚;如果我不是,那么负面新闻的消失也还我一个清白。”
蓝礼微微收了收下颌,目光平静而坦然,隐藏其中的浅浅笑意,堂堂正正、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居然让康奈尔有种自惭形秽的狼狈和难堪。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现在所有人都离开,真正地冷静冷静,没有报道,就没有炒作;没有回应,就没有后续。所有的恶意炒作,就到今天为止吧。”蓝礼嘴角微笑的弧度是如此优雅,那和煦的视线再次扫视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着记者们的认同。
这番话的潜台词就是:作为当事人,这口锅我背了,你们不需要澄清,也不需要谴责,所有的报道就到此为止,不管以前是否存在着恶意炒作,但此刻开始,所有的炒作也都被掐断了。
对于记者们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因为脏水都已经泼到了蓝礼身上。现在,蓝礼放弃了追究和澄清,如果记者再继续谴责,继续批判,继续讨论,那么,到底是谁在持续恶意炒作呢?
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现场的每一名记者都在反复咀嚼。
蓝礼的反应着实出乎意料,没有澄清,没有解释,也没有愤怒,当然,同样没有承认;而是摆出了一副法庭之外和解的姿态,干脆利落地将所有的纷争都掐断在此刻,摆出了一副舍身取义的姿态。
那,他们到底应该怎么办?
记者们一时间也有些分辨不清,视线纷纷落在了康奈尔身上。
康奈尔张大了嘴巴,脑子有些糊涂:
如果他继续谴责蓝礼恶意炒作的话,那蓝礼刚才已经说了,斩草除根,谁都不要报道了,那么就不存在恶意炒作了,这等于是认错了吗?可是,他继续追究下去的话,炒作的恶名就落在他头上了;但,如果他澄清蓝礼没有恶意炒作、继续采访的话,这就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么,他应该怎么办?这就好像薛定谔的猫,事实说出口之后,就成既定事实了,但没有说出口之前,一切都存在可能。于是,他就这样被卡在了一个奇怪的位置。
安静,一片安静,整个公寓门口没有丝毫声响,三百多名记者面面相觑,愣愣地看着蓝礼——又或者是看着康奈尔,等待着有人打破沉默,但,刚才的弯弯道道、兜兜转转,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应该如何继续提问呢?
蓝礼微笑地点点头,“很好,我们达成共识了。”然后,他就迈开了脚步,准备离开,看起来丝毫没有澄清负面新闻的打算。这是欲擒故纵吗?还是真心实意的?
慌乱之间,康奈尔也来不及细想,话语脱口而出,“那么,你这就等于默认了恶意炒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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