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位原本站在萧天绝左后侧的人上前一步,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济世寺方丈慧念,见过陛下!”
“慧念大师免礼。”浩星潇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随后便无力地缓缓坐回到了龙椅之上。
萧天绝肃然向慧念大师行了一礼,道:“慧念大师来得正好!萧某在此恳请大师,将护国神柱上的预言,向在场诸位说个分明。只因这根护国神柱不仅关系到大裕的兴衰,同时也关系到三十四年前那件血案的真相!”
“阿弥陀佛,萧施主所言不错。老衲今日前来,便是受了寒冰施主所托,向诸位诉说一段一直被沉埋于地下的真相。”
慧念大师向萧天绝点了点头,随即又缓缓地开口道:“当年,家师心悔大师穷尽毕生心血,在济世寺内的地府之中,建了一根护国神柱。
这根神柱内已灌注了家师的精气,唯有与大裕三代开国帝君的鲜血融合在一起,方能产生神力,将最下面的三节柱基沉入地底,令神柱从此屹立不倒,保大裕江山永固。
那作为柱基的第一节柱身之上,自然留下了先太祖皇帝的名讳。而第二节柱身之上,却留下了大裕两位君主的名字——浩星潇隐和浩星潇启。”
说到这里,慧念大师看了一眼正双目无神地呆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皇帝陛下,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又继续言道:“这其中的原因老衲当时也是不解,后来听到寒冰施主的一席话,才终于茅塞顿开。【】
永定二十四年,先太祖皇帝曾带永王浩星潇隐来到地府,并命他用血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神柱之上。
永王的名字不但在神柱上留了下来,而且他的血还与家师的精气相合,将第一节留有先太祖名讳的柱身沉入了地底。这便足以证明,永王是大裕的第二代帝君。
然而,一年之后,永王却因谋逆被杀。皇长子浩星潇启登基,成为了大裕的皇上。他随后也来到地府,将自己的名字留在了神柱上。
在同一节柱身之上,同时留下了两个名字,说明大裕的第二代帝君居然是两个人。这本是一件不可能发生之事,却真真切切地被神柱记录了下来。
其唯一的解释便是,永王在被杀之前,已是大裕实际上的帝君。他从未登基,却成为了帝君,只因先太祖在遗诏中,已将皇位传给了他。故而在先太祖驾崩的那一刻,永王便已是真正的大裕之主。”
“这也就是说——”
萧天绝突然激动地插口道:“在六哥遇害之前,先皇便已经驾崩了!”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浩星潇启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喊了起来,同时慌乱地向四周看去,似在找寻一条可以逃开这一切的出路。
就在他的目光渐渐变得绝望之时,却突然间看清了那个一直站在萧天绝身后的人。
他立时感到眼前一亮,便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地活了过来,竟有些口不择言地喊道:“幽幽,幽幽!太好了,你也在这里!当时你亲眼目睹了一切,是浩星潇宇亲自下令放箭,射杀了永王。你快替朕告诉他们,此事与我毫无关系……”
从进来之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雪幽幽,侧头看了一眼这位已形同疯魔的皇帝陛下,目光中尽是鄙夷不屑。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当时我并不理解,更不相信他的这句话。可是今日,我终于知道,他是对的!”
随即,她又转头看向萧天绝,道:“虽然我仍不完全明白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我相信,你从未想过要杀害潇隐大哥!”
“你——”
萧天绝的声音不禁颤抖了一下,“你为何又愿意信我?”
“因为萧玉。今日再次见到慧念大师,听了他的这一番话,我忽然间想明白了当初萧玉所做的那一切事情。”
雪幽幽苦涩地笑了笑,“虽然对于他来说,可能是太晚了,但是对于你,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一旁的慧念大师忽然对她含笑点头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雪盟主今日能够放下心中的执念,便是没有辜负萧玉当年所做出的牺牲。”
雪幽幽一时间黯然无语,却见慧念大师仍是用一种带有悯然笑意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的神色不由微微一动,也慢慢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见她如此,慧念大师再次对她含笑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将目光转向了那位似已完全失去了生气,正瘫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
“阿弥陀佛,如今沉埋的真相已被揭出,而陛下深藏多年的秘密也已大白于天下,难道你还是放不下心中的那个执念吗?”
听到慧念大师这犹如当头棒喝的几句话,浩星潇启动了动略有些僵滞的身子,慢慢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将目光从面前这几人的脸上一一掠过,突然冷笑了一声,道:“执念?不错,朕的心中确是始终有一个执念,那便是要让大裕江山永固!”
他抬手指向萧天绝,语带不屑地道:“在你的眼中,只有那些隐族邪人,又何曾真正将先皇历经千难万险所打下的这个江山放在心上?
你一直恨我杀了你的六哥浩星潇隐,却根本未去体谅过我这么做的一片苦心!
这天下,只能是浩星氏的天下,而这天下的子民,也只能是浩星氏的子民。
那些隐族邪人以一番奇谈怪论,便要让我们浩星氏将自己的江山拱手让人,当真是痴心妄想!
他们趁先皇年老智昏之机,怂恿他将皇位传给浩星潇隐。所打的主意便是,要通过这个拥有隐族血脉之人的手,最终篡夺浩星氏的天下。
作为先皇的长子,浩星氏的后裔,我将这天下又从隐族人的手中夺了回来,到底何错之有?”
“这天下,本就不是浩星氏一家的天下!这天下,是全天下人的天下!”
萧天绝看着这个犹自执迷不悟的皇长兄,继续语带激愤地道:“从前,这天下便不姓浩星,而以后,这天下仍不会姓浩星!
历朝历代的帝王,哪一个不是都跟你一样,做着江山永固的黄粱梦?可最终,又有哪一朝哪一代能够守住了这个江山?
你一向自诩为圣主明君,可你扪心自问,究竟做下了哪一件足以让千秋万代传颂的功德?
为了保住那个用卑鄙手段得来的皇位,你除了下旨屠杀残害隐族人之外,便是重用像郑庸那样的奸宦佞臣,替你铲除异己,诛杀每一个威胁到你的皇权帝位之人。
然而最终,反对你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隐族人被你逼得奋起反抗,才有了那位令你也闻之丧胆的离别箭。
而你自己的两个儿子,竟也先后起兵造反,不但要夺你的皇位,看起来还要夺你这位父皇的性命!
浩星潇启,你为何不睁开眼来好好看一看,如今的大裕在你的治下,已变成了怎样一副民不聊生、风雨飘摇之状?
如此下去,根本不用等到你的另一个儿子再起来造你的反,北戎人的铁蹄便已经踏碎了浩星氏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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