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已过,京兆府尹段朴青段大人仍端坐在书房之中,翻看着下面刚刚紧急呈报上来的,有关郑家戏园命案的简报。【】看过之后,他不由坐在那里暗暗发起愁来。
严世子杀人一案还未审结,就又冒出个郑家戏园命案,死者竟然是敬国公府里的人!
而且更令人担心的是,这个死者还是陪着国公府的孙小姐夏环儿一起去听戏的。如今她离奇地身死戏园之中,而与她在一起的那位孙小姐竟也不见了踪影!
国公府的人已来衙门里认了尸,同时也证实了府中的孙小姐失踪了。抓凶与寻人,哪一件都不是容易事,而又哪一件都与他京兆府脱不了干系!
这且不说,还有一件更为令他头疼的事,那就是此案很可能与那位左相之子寒冰,有着莫大的牵连!
最初接到报案之后,京兆府便派了一位捕头带了人前去查案。他们在赶到案发现场之后,才听说死者可能是敬国公府的人,于是便未敢擅动那具尸身。
不过那位捕头注意到死者的面部表情怪异,似是受到了何种惊吓,顿时觉得其死因甚为可疑。于是他便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检查了一下尸身,结果竟被他发现,死者胸前心脏位置有一个非常细微的红点。
这位极有经验的捕头马上断定,这名女子是被一种针状的暗器射入心脏致死。既然已可确定这是一桩刑案,那么死者的尸身就被运回了京兆府,以便做进一步的查验。
方才仵作已经验过了尸,竟然真的从死者的心脏中取出了一枚针状物。经过一番仔细辨认之后,仵作所得出的结论是,这枚针状物应是一位江湖女杀手阮九娘所用的暗器——问心针。
在此之前,办案的捕头就已从死者所穿的衣物中,搜出了几枚同样的问心针。
而且,经验丰富的仵作通过对这具尸身的检查,发现其右手拇指的指肚,以及食指与中指相邻两侧的指尖部分,皆有明显的老茧,应是常年与某物摩擦而形成的,这便与问心针的施放方法相吻合。
因为问心针形状极小,不易使力,需要用食指与中指并拢将其夹住,然后借助拇指之力,将之弹射而出。
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已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死者就是那位江湖女杀手阮九娘本人。
“阮九娘”这个名字,在杀手这一行当中非常叫得响,可是在偌大的江湖之中,却显得默默无闻。
只因她本就是个收钱杀人的阴诡刺客,练的也是暗杀的功夫,从不与人正面较量,而只是在背地里下黑手。故而她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江湖中人至今也没有一个定论。
而且阮九娘此人极为精明,做事一向非常低调。她自是十分清楚,名声越大,对她的生意反而越是不利。
因为人一出名,那些有好奇心的人便会想方设法地查出你的真面目来,而一个能被人认出来的杀手,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也就不多了。
所以迄今为止,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有着一脸和善笑容且剑术平平的中年女人,竟是问心针的主人阮九娘。
其主人虽是无人认得,可问心针的可怕之处却是许多人都晓得,尤其是那些衙门里的捕头捕快,对这种暗器更是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心存畏惧。
只因这种暗器极是难防,速度奇快,且肉眼难辨。杀手在无声无息中杀了人,经常是遇害者已死去多时,而其身旁的人犹自未觉,待到发觉情况不对时,凶手早已逃之夭夭。
如今,这个害人无数的女杀手竟然死于自己的暗器之下,唯一的解释便是,她所发出的暗器被人接住,然后又回敬给了她。这确是一件十分令人震惊的事,那位能够接住如此厉害暗器的人,绝对是一位顶尖高手。
当时那位到过案发现场的捕头已实地勘查过,从阮九娘中针的方位推断,这枚杀死她的问心针应是来自戏台的方向。
当时台上唱的正是《鹊桥会》,整场戏中出场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且已有看客证实,中场歇息之时,死者还曾经站起身来,并与那位敬国公府的孙小姐说过话。
如此可以确定的是,阮九娘是在下半场时被杀的。而这场《鹊桥会》的下半场,台上除了扮演牛郎一双儿女的两个小童,便只剩下牛郎和七仙女了。
唱牛郎的孟晋良乃是孟家戏班的班主,在京城已唱了十多年的徽戏,实不似会被杀手盯上的人物。而且此人亦不像是个武林高手,否则的话,他一个年轻人,竟能隐忍十多年,丝毫未展露过自己超绝的身手,实是太过令人不可思议。
而那位唱七仙女的寒冰可就不同了。
由于严兴宝一案,严家的人对他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必是想除之而后快,雇凶杀人应属正常。
而寒冰此子的武功高绝,这已是有目共睹之事。听说那日在天目湖上,他竟能从被撞碎的小舟之中飞身上了严兴宝的游船,而且当时他的怀里还抱了一位姑娘!
如此一来,诸般证据皆指向了寒冰,他应该就是杀死阮九娘之人。可是即便有了证据又如何?难道他京兆府敢去相府拿人吗?
莫说这寒冰是正备受皇上恩宠的左相大人冷衣清刚刚相认的儿子,只凭他是与皇上有着父子关系的花凤山的外甥,他段朴青就已经惹不起了!
再者说,严兴宝一案本就是皇上在背后操纵,寒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马前卒。若是因阮九娘一案抓了寒冰,就有可能将严兴宝案的内情全部揭出,到那时皇上岂会饶了他这个坏事的京兆府尹?!
可若是不抓寒冰,敬国公府方面又无法交代。直接指明夏环儿的女师父就是江湖杀手吧,空口无凭之下,怕是难以取信于人。
但若是将阮九娘的死因全盘托出,稍有些常识之人就都可以从中推断出,寒冰就是凶手。那样一来,京兆府想不抓人都不行了!
还有那位国公府的孙小姐,到底去了何处?不会是让那个寒冰给顺手拐跑了吧?
“唉!”段朴青叹了一声,站起身来,开始在书房里来回打转,脑中也是思虑不停,想着该如何应付敬国公府的催问。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外面轻轻敲了敲这间书房的门。
段朴青猜到可能是夫人派来请他去后院安寝的下人,颇有些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你且先下去吧!”
谁知外面那人却是轻笑了一声,问道:“难道段大人真的不想见在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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