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一声压低了声音的呵斥从安公公的口中吼出,却换来了步摇莲满不在乎的瘪嘴。
“你吼什么?你家主子都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再说了,黄公子跟我的爹爹还有生意上的往来呢,黄公子,您说是吧?”
看到一条腿已经踏上了阶梯的顾峥又收了回来,反倒是在她面前平静的站定了之后,步摇莲的底气就更足了。
她带着几分好奇又糅合了几分少女的天真,反倒是将头转到了她的身后,仿佛跟熟识的亲密的家人一般与金不换攀谈了起来:“金哥哥,你怎么会跟黄公子在一起啊?”
“你们是朋友吗?”
说到这里的步摇莲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啊,金哥哥,你能不能跟黄公子说说情,就说上次的事儿莲儿知道错了,让他不要生莲儿的气了。”
“而且景台他也只不过单纯想要帮助莲儿罢了,谁让莲儿朕的是很仰慕黄公子,心心念念的都想要去黄公子的家中作客,这才翻了规矩,惹恼了黄公子。”
“所以,黄公子看在金哥哥是你的朋友的份儿上,你就不要再处罚景台了好吗?”
“他毕竟是黄公子的弟弟啊,手足相残,哦,不,你那么的喜爱自己的弟弟,又怎么忍心看他难受呢?”
这番话说的,步摇莲身后的金不换都快跪了。
甭管金家如何的有钱,但是在皇家人的面前真的是连个P都不算的啊。
还看在金哥哥的份儿上,还说他和黄公子是朋友。
步摇莲你拖着你全家诛九族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坑我金家。
看着那个金不换马上就要原地爆炸了,顾峥突然就有点好笑。
但是此时的他的关注点既不在金不换的身上,也不在步摇莲的身上,反倒是将目光越过了这两个人,放在了那个与步摇莲一起出现在聚宾楼的楼下,自打见到了他之后就沉默不语垂手站在一旁的一位青衣男子的身上。
这位年轻的男子,身着上等的蚕丝衣袍,上绣有青竹的暗纹,通体简单却极其的清雅。
头上乌发只用一支白玉簪子简单的梳簪,腰间悬挂一同色系的环装玉佩,周身都不带任何的香囊荷包,甚是干净利落。
配上他满是书墨的气质以及清隽淡雅的模样,一看就是诗书传家的世家子弟。
而此时的顾峥恰巧知道他是什么人。
在见到对方并没有想要上前相认,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反倒是极力的想要减少存在感的时候,顾峥就坏心眼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子仁,王浩书!见到黄公子在此,你也不前来拜见。”
“怎么?你我二人多年的同窗之谊,竟是全然忘记了吗?”
只这两句话,就让这男子无助的抿了抿嘴,不得不一擎手中的白玉骨扇,朝着顾峥施了一个大礼。
“原来是黄公子,赎罪,因旧人多年未曾相见,音容笑貌改变甚多,故而一时忐忑,不敢上前相认,万望黄公子莫要怪罪啊。”
这礼到周全,仪态从容,但是顾峥还是从王浩书的小动作之中,看出了他的忐忑和紧张。
他无视了一旁的步摇莲,从其身旁擦过之后,径直的走到了王公子的身旁,对着一侧的金不换再次说到:“吾与旧友多年未见,今日相逢即是有缘。”
“金公子,本公子还是想要再借你的聚宾楼的雅间一用,与吾之好友王公子畅谈一番。”
“不知道金公子可方便?”
全天下都是你的,陛下怎么说就怎么办。
金不换自当听从,点头哈腰的就将顾峥连同他裹挟着的王公子给让进了聚宾楼。
见到这两个风姿卓越的男子竟然就这么无视了自己进入到聚宾楼中叙旧了,步摇莲哪里能甘心,她跟在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的身后打算一起进楼内的时候,那个已经走到了二层的帝王却是又幽幽的多说了一句。
“金不换,吾与王公子多年未见,只想两人畅谈,闲杂人等就不要放进来了。”
听了顾峥的话金不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陛下就是嫌弃步摇莲呗,搞得金不换窃喜一下,一把就将步摇莲给挡在了聚宾楼的门外:“步姑娘,请回吧。”
“你的王公子还有你想要套近乎的黄公子人家是旧相识,男人家喝茶聊天,你一个姑娘家的凑什么热闹。”
“还有啊,步摇莲,你跟我的婚约可还在呢,一个别人家的未婚妻总是往旁的男人的身旁凑,你是觉得我金不换是个死人吗?”
“我劝你赶紧回家老老实实的待着,说不定看在你能老实的份儿上,我在你爹面前还能说两句好话。”
“别认为这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其他的都是傻子。”
这话说的居高临下,其中深深的蔑视与厌恶是怎么都遮挡不住了。
听得步摇莲气的泪花泛滥,但是左右瞧瞧,她的最强悍的保镖自从昨夜失踪之后就再也不见踪影,她的权贵的后盾,平郡王现在还被太后据在宫中养伤,而她的蓝颜知己现在被皇帝陛下请上了聚宾楼,至于她的未婚夫,不给她捣乱就算是善良了。
平日间围绕在她身旁的男人,到如今竟然全都不见了。
这个恐怖的认知让这位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姑娘终于忍受不了压力崩溃哭嚎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往家中跑去。
没事儿,她的家中还有一个长的如同混血一般野性的小哥哥,正默默的守候在自己的身旁呢。
她都穿越了,一定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这些人只不过是她的炮灰男配罢了,她的真爱一定就在自己的家中。
她可是小哥哥的救命恩人也是买下她的主人呢,这双重的身份一加持,小哥哥是绝对不会扔下她不管的。
擦着眼泪的步摇莲凭借着强大的自信越跑越远。
而上得包厢内的王浩书却是在进了那扇门之后,就默默的跪了下来。
从一开始就站在三楼的窗口处,将步摇莲与金不换的交锋都看再眼中的顾峥并不急着说话。
他将楼下的闹剧都看完了之后,才幽幽的说了一句:“步姑娘还真是一个奇女子啊,你说是吗?子仁?”
这一句话放在了王浩书的身上,就与金不换的效果是截然相反的了。
这位王首辅的次子,曾经当过司徒景明的伴读,这个等同于这个年轻的帝王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之人,却是不卑不亢的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是的,学生认为步姑娘果真是一个奇女子。”
“只不过,学生认为的奇是奇怪的奇,而不是陛下心中所想的那个富有褒义的奇特了。”
“哦?”
听到了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顾峥笑了,他从窗口处回转,缓缓的坐到了主座之上,等待着王浩书接下来的回答。
“哪里奇怪了,与朕说说吧。”
“是,陛下。”
“这件事就要从学生从宫中请假回家中备考的事情说起了。”
“陛下想来也了解我的为人,说是备考又如何能在家中踏实的待着。”
“诗会酒会常去,醉湘楼,揽月阁的常客。”
“学生就是在京都聚宾楼举行的一次最大的文会上碰到了女扮男装的步姑娘的。”
“庆幸的是,她的诗作水平与她的伪装程度是成反比的。”
“最开始的时候学生的确是被这位姑娘精彩艳艳的文采给吸引的,在于其交谈的过程之中还发现了她许多与众不同的闪光点。”
“但是随着我们两个人的文学交流的深入,学生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因为这位姑娘口中所述的所有的诗句都是那么的文采风流,放荡不羁,它们或是豪迈大气,或是婉约清淡,或是悲怆沉痛,或是风流洒脱。”
“但是依照学生所学多年的经验来看,一个再如何脱俗的人,也绝对不会同时拥有如此多的风格的作品的。”
“因为诗作就等同于一个人的性格,阅历,关注点的最忠实的反应。”
“而那位步姑娘,今年的房龄不过十八岁,她也不过是京都之中的一家普通的闺阁中的女儿罢了。”
“她是如何见到边陲的大漠荒凉,又什么时候见识过江南的流水婉约的呢?”
“这实在是让学生太过于奇怪了,随着学生对于这些诗句的分析,竟然发现了这些诗词之中竟然出现了许多无法考据的人名和地名。”
“让学生越看越是迷惑,学生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除了我大魏国,还存在一处文明不输于我们国家,繁荣不差于大魏的国度的存在。”
“而这位步姑娘实际上是那个国家派到我们国家的密探?真正的步姑娘实际上早已经不存在这个人间了?”
“毕竟步家的商贸行其中一半的产业都与运输有关,他们走南闯北所涉及的领域和地方实在是要比旁人多的多。”
“他们是不是发现了这个可能名叫炎黄的地方,那里就如同我们的桃花源一般的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神秘又强大的存在?”
“所以,学生才会总是跟随在步姑娘的左右,好奇的观察她的一言一行,行为举止,以及她创造出来的稀奇古怪的好玩意儿,就是希望能够将背后的一切都查探出来啊。”
这是一个聪明人。
仅凭着步摇莲身上的诡异之处就已经推测出了这许多,要说王家的孩子果真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吗?
顾峥就说了,依照王首辅那老狐狸成了九条尾巴的模样,怎么会教出来一个书呆子一般只会追着女人跑的废物。
看,这位王家次子,这一次不久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惊喜吗?
想到这里的顾峥微微一笑,给了王浩书一个特别惊喜的回答:“这个步姑娘的事儿,朕早已经知道了。”
“若是朕猜测的没错,你想要搞清楚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会真相大白了。”
“不过,这个真相就算是被朕知晓了,也绝对不是能够轻易告知天下的消息。”
“不过,朕对于自己相信的臣子,还是愿意透露一二的。”
“王浩书,朕记得朝廷的大比在即了,若是你在此次的殿试之中能够取得前三甲的好成绩的话,朕就愿意与朕最看重的臣子分享一下这其中的消息。”
“你觉得如何?”
听到这里,原本都不抱什么希望的王浩书那是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他朝着顾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就将这帝王的嘱托给承诺了下来。
“学生必不负陛下的厚望,一定在此次的春闱之中拔得头筹。”
“成了,别吹了,朕知道你不是失心疯跟着旁人胡闹就放心了。”
“若是没什么事情,这几日就老老实实的在家温习功课吧。”
“最近京都之中不太平,你还是莫要出来乱晃的好。”
这几句话顾峥说的郑重,王浩书也答应的严肃。
待到顾峥回到宫中将事情简单的与昭嫔诉说了一下的时候,站在门外的安公公就将最新的战报递到了乾清宫之中。
“你且来看看吧,因为有金家的支援,朕已经将那三镇抽调的兵力囤积在了那些有可能对于西岳国施以援手的国家的边境了。”
“这是一个信号,大概明日起,镇远的重兵的主动出击就会拉开我们与西岳国的灭国之战。”
“现在也是时候,趁着万国会营造出来的一片祥和的景象,将隐藏在大魏国之中的密探给一网打尽的时候了。”
“为了不引起其他国家的反弹,朕需要借用另外一股势力的帮助了。”
“昭嫔啊,有没有兴趣去朕的诏狱之中去瞧瞧咱们的魔教教主以及朕专门请回来对付教主的药王谷的谷主呢?”
司徒景明能不答应吗?
他都快好奇死了。
待到司徒景明轻车熟路的跟着顾峥又来到了诏狱之中的时候,若不是地点一致,官员相同,司徒景明还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想当初自己也不是没来过诏狱,可那个环境以及压抑的气氛,让他恨不得办完了事情就赶紧离开。
对于一个善良的帝王来说,诏狱什么的与他实在是太不搭配了。
但是现在呢,那个充满着腐败气味的地下牢房之中竟然飘荡着栀子花的清香。
他们现在所处的牢房之中,不但地板被洗刷的干干净净,那上边还铺设了干燥又温暖的稻草。
虽然这间房间内的血腥味道十足,但是却没有了以往的破败。
这里干净的就好像是一个普通的办公场所一般的,让司徒景明这样的人都不会感觉到不适应了。
他们被一种侍卫簇拥着进到了那个单独的牢房之中,有一个身着大魏国囚犯统一制服的男子就锁在牢房一角的立柱之上。
他的手腕以及脚腕上都被钉上了特殊的金属长钉。
钉子锁在的穴位,正是封住人运行气功的气穴锁在。
但是由于魔教教主的能力太强,在武力丧失的情况下,依然需要再加上一道保障,限制他的自由活动。
因为最初的诏狱就是因为低估了这个已经被废除了武功的教主的破坏力,有两三位狱卒就是在给这位教主的送水送饭的过程之中,被其擒获住,用一身的蛮力扭断了脖子。
在吃了大亏之后,徐本召就更加的谨慎了,除了日常的吃饭睡觉,他就再也不让这位教主有自由活动的机会。
今日,帝王的驾临,徐本召也是如此作为。
他可不想皇帝陛下因为他的疏忽而有丝毫的损伤。
当然了,这个牢房之中不只有黑无量一个人的存在。
药王谷的谷主自从被顾峥让人裹挟到这里之后,作为他的自由的交换,他必须要替陛下做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就是,将黑无量身上十分棘手的邪气去处。
这就需要药王谷的谷主亲自配置一份药王谷代代相传的辟邪丹,给黑无量,与之服下。
黑无量身上的邪气一破,他就可以领着小药童离开诏狱。
否则,剩下的岁月里,怕是就要与魔教教主一起,在这个诏狱之中了此残生了啊。
对于这个要求,谷主并没有多少的抗拒。
这位一辈子都是随心所欲的大夫,提出了他的另外一个交易。
那就是存放在帝王深宫之中的医学的典籍,无论是孤本还是太医院的绝学,都要让他阅览一番。
说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药王谷的谷主那是情真意切。
他诉说的十分的悲切,让顾峥这个曾经学习过医术的人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民间的大夫对于真正顶尖的医学典籍的接触实在是太过于困难了。
他们手中大多数的方子,走的都是艰险的偏锋之路。
谁愿意扣个古怪行医的帽子,谁不愿意在中正平和的方子中就将人给救活了?
问题是没有人给他这方面的书籍,也没有人教会他该如何的中正啊。
现如今,全天下说话最管用的人就站在了他的面前,他还不赶紧趁着这个机会谈谈条件,那他这一辈子怕是就再没有如此绝佳的机会了。
顾峥很畅快的答应了药王谷谷主的请求,他眼瞅着对方往黑无量的口中塞了一颗大如鹌鹑蛋一般的药丸,之后就略带小兴奋的站到了他的面前,在拿到了顾峥递过来的那一大串儿钥匙之后,就一溜小跑的往诏狱的另外一个房间处跑去。
那里有一口硕大的柜子,药王谷的谷主亲眼看到顾峥派人将那些典籍塞了进去,并且为那个柜子加了一把大锁。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