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袅袅微风。???
杜泽的心中生出了很多想法。而正在他注视下的洪易也回过了神。
“洪易,所以先前我所说的……你明白吗?”
洪易虽然面上仍带有些许不解,但是依旧诚恳地说道:“老师……弟子明白了。”
轻轻点点头,杜泽忽然淡声道:“其实我原本也是想让你随机而动,然后护持在你身边的……只不过如今的我却无意中陷入了一场杀局中:若渡得过,更上一层楼;若渡不过,便是彼岸也难救……”
杜泽的声音淡淡的,但洪易听了之后心中一惊,随即眼神一黯:
“老师,既然如此,你便随我一道去吧,有弟子在,或许也能应付……”
洪易话未说完,杜泽却已“呵呵”笑了起来,看到杜泽的笑容洪易不由得涨红了脸,心想我真是愚笨,老师可是天地间有数的强者,又怎么会看得上我的帮助。但是随即从杜泽话却让他心中一震:
“洪易你不明白……我这场杀局终究只能靠自己……”
“道心之劫啊……浮生千变,死生一刹,从心所欲何其难也……”
缓缓叹息着,杜泽站起了身子,白披肩,眉目缓和。
“洪易。”
杜泽叫了少年一声,洪易立刻应道:
“弟子在。”
随即便看见自杜泽手中飞来一卷经书,他双手一放,便看见了经书上的四个大字:
《武道天功》!
而自杜泽口中,传来淡淡的声音:
“洪易,这是我归纳天下武道所作出的一卷武学典籍,原本是想将它全部传授给你的,但是一转念却又觉得这样未免过于矫枉,因此我斩掉了书中的所有境界功法,只留下了最简单的武道意蕴,这种武意与气血道路无关,只是自身武道修行的辅助工具,虽是如此,也莫要太过沉溺其中……”
“……在未入这场杀局之前,我曾见你未来命运。虽然不能太明确告知于你,但是也有四字赠与你:利在南方。”
杜泽转过头,神色间一时无比郑重。
一见杜泽神色,洪易心中顿时凛然无比,拱手行礼:
“弟子知道了,弟子不日便前往江南!”
欣慰一笑,杜泽转过身,微一摇头,旋即又抬起。
“将来若未死,你我终有相见之日……所以今日便不要作离愁别绪了……”
一边说着,青年的身姿却已经悠然朝寺外走去,步步生韵,刹那间已行到数十丈外。
“老师——”
洪易还想说些什么,但身子奔到寺门外后,探头一望,却再也未能见到那青年身影。
少年怔怔地立在原地,目光怅然若失。
……
十数日后。
自玉京向北,便是林州,林州再北,即是燕州。
大乾北方有“北荒八州风沙冷”之说,燕州便是其中一州。
之所以会有此说,便是因为这八州临近云蒙帝国,州府之内气候凉冷,草生木稀,颇多黄沙地。
除此之外,更在于这八州大都临近边境,面朝云蒙,时常为两国交战之地,因此在官场上颇不为那些混官纨绔所不取。再加上云蒙帝国亦是天下有数的大国,骑兵剽悍,堪与大乾并列,所以一旦交战也很难讨得了什么好处,因此哪怕是那些有志于战场,刀头舔血野心勃勃的军侯之子也对之颇不喜。
于是到了最后,北方八州最后就成了爹不亲娘不养的四荒之地。
此时正是夏秋之交。
一列列马车沿着崎岖的山道踯躅向前,马蹄铁敲击在泥水中出“咚咚”的浑浊声响。这一队马车蜿蜒向前,大概有十几辆左右,两侧都被悍勇精壮的骑士护卫向前,而车厢两头更是被一堆堆的看起来像模像样的武夫们护卫者,上方打着一个大大的“镖”字旗。
但是如果真正深入在这一列车队中,就能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不堪的神色,前眼皮不搭后眼皮,一副有气无力的架势。
最近老天不知道了什么疯,连降几日大雨,要知道马上可就要入秋了,而且这还是北方!连日的阴雨和崎岖泥泞的道路早就让所有人受够了,现下所有人都只想快点走完,然后好好地歇息一场!
“吁律律——”
车队中间的一名看起来悍勇雄壮的骑士摇转马头,再看看前方,看着从一字长蛇溃成歪扭蚯蚓的车队,眼中隐隐闪过了一丝不满,随后中气一振,气血一转,抬高声音吼了出来,声音传遍了整列车队:
“大家努力一下,我看了下,再有一两里路就走出山了,到时候出了山口,咱们在林子里好好布防,然后就结营扎寨,好好休息一下!”
勇武骑士自以为入情入理的一番话并未得到护卫和镖师的认同。护卫还好,虽然面色干黄,但却低着头默默不语,而车队后面的镖师们却都嚷了起来:
“啊——还有一两里路,饶了我吧!”
“早知道当初就不接这趟镖了!”
看到那群镖师们纷纷乱乱的反应,骑士心头一怒,目光一凛,旋即以内气冲撞之法更猛烈吼道:
“都安静!”
声如雷震,传遍四野,刹那间便让骚动平息了下来。
他冷冷地看向车队后方那些镖师,心头掠过一丝不满。
这些走江湖的镖师,天不怕地不怕,不信国法军规,只看江湖规矩,着实是一群蝗虫般的人物,如果不是这一次人手实在不够,再加上得知少爷小姐可能有危险,那么……
骑士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但他马上却又出了爽朗的笑声——
“各位道上的朋友,咱们都知道这一趟镖跟燕州镇守大人有关,燕州镇守可是大乾的一等伯——权重如山的人物!这一趟镖走上来,可少不了各位的好处……再说,当初各位走镖之前可都是争抢着的,号称上刀山下火海的凛凛人物。如今却在这一趟镖走到这里的时候就走不下了,怕不是传出去也颇不为武林中的朋友所耻笑吧!”
这一番软硬皆施的话让镖师们静了一静,众人对望了一眼,虽然仍有不满,却都未一语。只是其中的某些人窃窃私语了一番之后,其中一人忽然站了出来,朝骑士朗声道:
“郑都尉这一番话说得好,我们这些走镖练武的人物也都不是怕累的人,虽然因为前几日的大雨停了一段时间,然后走了一天多的山道,但也不是就忍不了这份痛苦……”
“……但是我们想问的是,凭什么前几天那个咳血的小白脸,明明只是个流浪的书生,没有功名的货色,如今却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小公子的车厢里,在那里享受?”
那人站出来,朝被称为“郑都尉”的骑士问询道,郑都尉微不可及的皱了几下眉。
当然,除了对这人敢出来挑战他的权威的不满之外,更多的却是感同身受。因为他也对那个咳血的小白脸不满。
——一个没有功名,只会讲几个没名堂的小故事的病弱书生,却就因为在一个茶摊前给偶然前来的小公子听到后,争着抢着要他当老师,小姐拉都拉不住。
对于这种人,郑都尉是见得多了,有一副不错的皮囊,读过几本书,看过几个话本后便鬼迷心窍,在外面游来荡去,期待着某个贵人可以现自己,从此飞黄腾达。
虽然那个小白脸长得确实是好看,那种然游离的气质哪怕是郑都尉也是平生仅见,但就因为这样,他不知为何,心中却对其更为不爽。
再加上那人居然好运抱上了小公子的大腿,这种狗屎运实在让现在都得不到小公子青眼相加的他嫉妒不已。
“呸。”
心中啐了一口,但郑都尉还是秉持着自己的本分,老老实实道:
“这都是小公子的事,你们何必多问……”
但话未说完,他便听见四周车尾传来喧嚣,那些早就不满的镖师们为之鼓动,一起喧闹起来:
“是啊,不过一个小白脸……”
“偏偏让他走了狗屎运……”
而就连两侧的护卫们眼神也颇为闪动,看起来他们的心中也仿佛挤压了许多情绪。
看到这一幕,郑都尉反而不想制止了,眼神闪动了一下,他高声道:
“既然这样……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自然要去传递一下大家的意见。这样,便让我去车头问一下小公子,能不能让那位先生与大家同甘共苦……不过这是小公子的意见,他若不同意我也没法子,这样好了吧!”
说完,看着安静下来的场面,郑都尉一拍马头,朝车队之前驶去。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有些暗喜。
虽然以他的手腕,也能够控制先前的场面,相信那些镖师们即使有怨言,但也不敢太过放肆,而护卫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手下,自然令行禁止。
但是——他为什么要为了那个家伙儿做出这样消耗自己威信的事呢?
更何况……
感受着心中隐隐传来的愉悦,郑都尉虽然知道这种情绪不利于武学修行,但还是觉得暗爽。
能让那个看不顺眼的小白脸吃一下憋,也实在让人心中颇为舒爽,一扫连日来的暗沉之气。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