麹义在最后输了战斗,但燕北却赢得了这场战争。朝廷中郎将孟益成了这场战斗中最大的输家。
万余兵马在青石桥上被麹义射杀千余,踏上辽东的土地又在据守下折损千余,眼看着就能击溃麹义的部众,却被林间窜出来的骁牙军用强弩射翻近千骑手,身披大铠的骁牙军士硬是冲散了正面追击的一个校尉部,紧接着溃卒逃向青石桥,青石桥守军却被见缝插针的张颌提领骑兵击溃,北山上的张雷公与姜晋杀将出来扼守退路。
四次局部战斗,四次被击溃,最终孟益只得收拢余溃卒向南逃窜,在路上又被张颌追击一番,斩级数百。
尽管被击溃了四次,可孟益仍旧领着三千有余的溃部逃向青石桥以南,燕北叫住了继续追击的张颌,开始令士卒打扫战场。只是命张雷公率领本部人马向南进发,沿着孟益逃窜的方向追击,没有命令击杀孟益,只是寄望于能够将孟益挤进辽东南部校尉王当的防守范围,合兵绞杀。
他不敢放开本部人马追击一个丢盔弃甲的孟益……在燕北心里,尽管孟益的名头大,可真正的大敌始终都是自管子城一战后在辽西招兵买马的公孙瓒。
他要留下足够的兵马来防备青石桥。
何况区区一个率领三千兵马的孟益,没有辎重钱粮,就这伙乱军能在辽东做点什么?
翻不出手掌心!
众将皆大欢喜,只有麹义青着个脸,看谁都面色不善。
王义与姜晋率部打扫战场,各部人马重新扎营,梳理中军下寨的地点,连同襄平押运粮草的民夫,开始依靠着密林伐木下寨。这次伏击打得容易,有心算无心让孟益吃了个哑巴亏,但有了这次先例,下次公孙瓒一定不会如此轻敌,到时候恐怕就要以堂堂之阵对抗了。
燕北必须要有个足够坚固的营地,前有青石桥可备防守,后有襄平以后援,中间便是他可供六千兵马守备的营寨!
战场在下午堪堪收整干净,那些兵甲器具都被收集起来,剩下的才是艰巨的活计。青石桥的战斗不过前后打了四个时辰,双方却死伤超过五千,再加上那些受伤被俘侥幸未死的残兵,零零散散的事务都要整理。
挖坑埋人就是个大活。
战场收拾到傍晚,众将手里的活才闲下来。连着收到消息从襄平赶来报喜的燕东与孙轻,一同在青石桥东五里的中军帐下议事。
说是议事,其实也是庆功,除了无酒之外一切规格都按庆功的席面布置下来。
席间姜晋吵着要喝酒,被燕北笑骂了几句也就不再说话,燕北坐于上首,膝盖撑着胳膊,胳膊撑着下巴对众将问道:“眼下大敌孟益已不必多虑,对于如何抵御公孙瓒,诸君可有良策?”
今日在战场上功劳最大的麹义沉着脸不说话,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燕北对麹义挑了挑眉头问道:“麴兄以为今日之战如何?”
其实说来可笑,本来众将谁也看不惯麹义一副倨傲模样,平日里除了燕北谁也不跟他亲近,今日麹义用战果证明自己之后众将更不愿与他为伍了。
直到现在,燕北帐下也没谁去安慰铁青着脸的麹义。
“唉!”麹义深色不善地转头长叹口气,回过头来拱手说道:“麴某便是败了,将军又何必以此羞辱麴某?”
燕北听麹义这话便瞪了眼,“谁他娘羞辱你了?”
“麴某在青石桥阻拦万余敌军,将军既然赶到南山之上自然看得清楚!”麹义梗着脖子说罢,指着帐中欢笑饮酒的众将说道:“高览伏于林间,见我部受难而不救,南北山后早有伏兵却不出,只待我部死伤殆尽,这才姗姗来迟反倒各个收下好大功勋,将军此时问麴某感觉此战如何,不是羞辱麴某又是甚?”
麹义这话一出,众将脸上的笑容都僵住,这么个欢喜的时候谁能听得了这话?心眼大点的沉默不语就过去了,心眼小的这便就已经恨上了麹义。
“喔?”燕北笑了,麹义这人有点小气。他却不理梗着脖子的麹义,转头对下午负责打扫战场的王义问道:“今日打扫战场,收获几何?”
王义本不愿做声,此时被燕北点名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可用兵甲千余套,另外破损的兵器大铠已经运往襄平城,可筹集匠人融成铁水,估计也能再造千余兵甲……对了,战场上还有百余匹无主战马,也都一并牵回襄平了。”
燕北带着笑意轻轻点头,起身对众人摊手说道:“兄弟们帮燕某打仗,有罪必罚,但有功又怎能不赏?今日麹义于青石桥大胜,燕某铭记于心!”
说笑间,燕北对梗着脖子一副不快的麹义说道:“你若觉得今日最后的部下溃散丢了脸面,燕某再调给你五百副皮甲和够武装千人的武器,你自己去募兵,把威风打回来……你若想要别的,但凡燕某做得到你便说话,燕某赏给你!”
麹义楞了一下,低头片刻才没有作声却神情严肃地对燕北拱了拱手,“将军,麴某只是心中有气……”
话还没说完,就被燕北抬起的手掌止住话头,燕北说道:“只是以后要管住自己的嘴,你的战法如此精湛,难道不明白若没有这些部将,你今日就死在战场上了吗?而先锋之职更是你自己求我给你的,本来燕某所钟意的先锋是高览,易地而处,你麹义也会如此吧,让敌军追得再近一些,才好完成包围。今日之战众将皆有功劳,若说没有功劳的那便只有燕北一人,可是麹义……你是对燕某有怨气吗?”
燕北的脸上带着招牌式的笑容,贴近了麹义几寸,直勾勾地看了两眼这才起身张手笑道:“哈哈哈,你可麴兄对谁有气也不会对燕某有怨气!来,众将且倾满樽中温汤,以水代酒,今日燕某为诸君庆贺,待击溃公孙瓒,我等便在襄平大宴三日,不醉不归!”
听到燕北这么说,众将都敞开笑容将方才的不快抛在脑后,纷纷举着面前酒樽或是陶碗盛水饮尽,就连麹义都小心地看了燕北一眼也一饮而尽。
说实话,刚才燕北问出最后一句话,即便是麹义的性子,也感到有些脊梁骨发凉……这人怎么能那样笑,明明咧着嘴却让人感到心底发寒!
一番饮宴,算得上宾主尽欢,麹义最后被燕北赏了战利中所获的五百副皮甲与武装千人的兵器,高览与张颌各得了二百余副,各自领了接下来于辽东各县募兵的命令,开始备战。
经过今日的情况,燕北算是明白了,这麹义就是论语里孔夫子说的那种难养的女子与小人,近则不逊远则怨,要想把这员虎将收心,只怕还要费上不少力气,尺度、气度一个都不能少。
到了最后,众人散去,就连智谋多断的沮授都领了接下来谋划战法的任务离去,燕北却留下了燕东、姜晋、王义三人。
“兄长,这是有事?”
燕北笑呵呵地在帐门外送走沮授,转过头看着军中最亲近的三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招呼三人坐的近些,铺开了挂在帐中的幽州地图,对三人说道:“叫你们三人留下自是有事,你们看这里。”
说着,燕北将手指向辽东以东的方向,手掌覆盖在标注着乐浪的位置上。
“一个辽东郡太小,乐浪郡又离得太近,我打算对乐浪郡动手……这件事,要你们三个去办。”燕北小声说着,这是一场密谋,需要暂时瞒着沮授等人,“乐浪太守应该叫张岐吧,这件事你们从三个方向去办。”
“将军你说,我们听着。”姜晋燕东三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到对方眼中的喜意,当即拱手说道:“是将张岐杀了还是如何?”
燕东说道:“乐浪太守张岐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冀州清平国的士人,出身高贵,如果不分缘由地将他杀了恐怕将来会伤及兄长的声望。”
燕北挑了挑眉毛,笑道:“快拉倒吧,燕某先后参与黄巾道与幽冀叛乱,哪里还谈的上什么声望。只是这乐浪郡肯定不能打了,眼下必须全力防备辽西方向,乐浪那边不能再开战端。燕三,你便以躲避战乱的幽州士人身份进入乐浪,争取探一探张岐对我们叛乱的态度,如果在战后对我归附幽州并不反对,便饶他一命,让他离开这个位置即可。在此期间我给你足够的钱财与两百个军士扮作你的亲随家眷,在乐浪立足。”
随着燕东点头,燕北又转头对姜晋问道:“你手里现在有多少人马?”
“这几日分了不少兵,半个校尉部吧。”
燕北点头,沉吟片刻后指着辽东郡与乐浪郡边缘相连的西安平县说道:“你率部驻军这里,取些钱粮与兵甲,沿途招募人马补足校尉部,一来防备乐浪太守进攻,二来随时探查乐浪郡的情况。”
“至于你,阿义,给你四百人手携带钱粮与珍宝,扮作避难的幽州豪强进入高句丽,收买贵族,尽量取得其国内权柄,准备煽动其对乐浪郡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