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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大都护,末将已将事情来龙去脉查清楚了。”
“嗯,你下去吧。”
“这可真是给卫某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看过康龙密报,卫朔喃喃自语,面对愈演愈烈的劝进风潮颇感棘手。
世家拼着赌上未来的这一搏,眼下还真叫他不知说什么好。
说百害而无一利吧,也不客观。
尽管世家存了极大私心,但包括崔浩、宋繇在内,其实大家都希望大都护称孤道寡。
而这也是当日都护府上下群情亢奋,宋繇、崔浩却始终没有予以压制的原因。
但世家目光短浅,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他们冒然鼓动外界劝进,对当下河西而言,犹如河豚鱼,虽味美却含有剧毒。
“主公,此事责任不在下面,千万不可伤了众人一番‘好心’!”
“众人拥立主公,绝非是出于恶意,而是觉得河西需要一个名分。”
“当今天下也唯有主公才有能力,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崔浩话中的潜台词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卫朔一听就明白了。
眼下北方民心需要安定,而安定民心的根本,就是重新诞生一位帝王。
不要小看大义名分,有时候她的确能抵得上千军万马。
如果卫朔眼下宣告登基,正式成为皇帝,将极大的振奋北方民心、士气。
再者,这么多跟着卫朔出生入死的文臣武将,都天天盼着给予他们回报。
如果这个时候卫朔出面严厉呵斥,无疑要冷了忠臣的心呐。
而这正是处理这件事的棘手之处,严了、宽了都不好,让卫朔左右为难。
这些弯弯绕绕,其实不用崔浩提醒,卫朔想得比任何人都透澈。
他只稍稍思索了一下,便想通了其中利害,微微颔首。
“朔明白”
“此事骤起仓促,又传得沸沸扬扬。”
“朔并不担心河西有什么变故,反倒怕有人借机离间河西与朝廷关系。”
“镇恶,你即刻行文司州都督府,让李暠暗中加强黄河一线防务。”
“主公担心南朝举兵来犯?”王镇恶皱眉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如今南朝上下有几个是明事理之人?难保不会有人脑袋发热。”
“哼!南朝若敢陈兵北上,臣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其实说起来,这场劝进风波对河西最不利之处,便在于有可能破坏与南朝关系。
不说将来谋划蜀地、拉拢中原豪强,这些都需借晋室名头。
光眼下与晋交恶,就会让河西立时陷入四面皆敌之局面。
并且还会对正在实施的海外计划产生重大影响,让之前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再加上其他一系列经济利益,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河西暂时承受不起与晋断交的后果。
“镇恶,本都护让你提醒玄盛,可不是让你们去惹事!”
“你转告李暠,让他保持内紧外松即可,万万不可挑衅滋事,以免坏了大局。”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南岸晋军行事过激,只要不触及咱们核心利益,也大可置之不理。”
“诺!臣明白。”
随后卫朔看向崔浩、宋繇问:“体业、伯渊,你们觉得接下来怎么做,才能避免河西与江东决裂?”
闻言宋繇、崔浩纷纷凝眉沉思,大脑快速转动起来。
而卫朔坐在旁边,静静品着茶叶,一时之间,屋内落针可闻。
康龙则亲自守在门口,仔细留意周围动静。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大都护与崔浩、宋繇等人说的话,绝对不可外传。
“事已至此,不管主公如何上书自辩,还是装聋作哑,恐都不大妥当。”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怎么个出击法?”
“得让江东意识到主公的重要性,如此朝廷才不会与河西轻易断交!”
“具体要怎么做呢?”
“是时候把桓玄拉出来当靶子啦。”
“什么?!”卫朔满脸愕然。
“伯渊是想让朝廷意识到河西是牵制荆州的重要力量?”旁边宋繇心中一动道。
“然也!”
“桓玄乃司马道子心腹之患,荆州稍有风吹草动,朝廷便如临大敌。”
“若此时有谣言传出,称南郡公欲联合主公举旗造反,朝廷会作何反应?”
卫朔眼前一亮道:“司马道子不仅不会再追究所谓劝进一事,恐还会极力拉拢河西。”
“不错!那司马道子再傻,却也不敢任由河西与荆州合流,不然晋室江山危矣。”
“如此一来,不仅能阻止朝廷与河西决裂,若能趁机促使桓玄造反那就更好啦。”
“臣这样做,其实也是在帮南郡公,桓玄这个人太优柔寡断啦。”
“明明眼下就是起事的最佳时机,他却偏偏不敢轻举妄动。”
“不是臣小觑桓玄,他现在起事或许还有一点儿胜算。”
“不然,等刘裕平定了东南叛乱,桓玄再起兵作乱,无疑是自寻死路。”
“据说主公曾与桓玄有一面之缘,不知对此人有何看法?”
“南郡公么?嗯自诩为天之骄子。”
卫朔想了一下又道:“由于桓玄出身高贵,故为人十分自负,几乎看不上任何人。”
“哈哈哈,自负好呀!他若不自负,臣害怕无法逼反他。”
“嗯,好吧,这事就交给伯渊啦。”
“请主公放心,臣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不过,劝进这事还不算完。”
“朔虽然不准备重惩他们,但得好好教训一下那些世家,省得以后再乱闹幺蛾子。”
“京兆韦罴、荥阳郑温等叩见大都护。”
郑温、韦罴等几位家主被康龙带了进来后,连忙双腿一曲,跪倒在卫朔面前。
而卫朔面带冷峻之色,只冷冷盯着众人一语不发。
几位世家家主接到通知后,原以为是来‘领赏’,这时才发觉事情与想象得不一样。
“韦家主、郑家主,你说本都护是不是该起身谢谢你们?”
卫朔冷眼瞧着这群利欲熏心又肆意妄为的世家名士,坐在上首纹丝不动。
崔浩与宋繇两人也如泥塑一般低眉坐着,而王镇恶因与韦罴有亲,早告辞离去。
郑温以头触地,低声辩道:“今晋室衰落,大都护即位登基乃顺理成章之事。”
“而今天下万民归心,百姓莫不企盼,而大都护却百般推脱不知是何道理?”
“大都护,郑公所言甚是!”
“大都护英明神武,文能安邦,武可定国,已具明君气象,加之天下归心,有何道理将国事托于旁人?”
“两位长史为何沉默不语?莫非以为大都护不贤、不明、不能乎?”
面对世家质问,崔浩与宋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面上看出一丝讥诮之色。
这时,只见卫朔冷笑一声道:“看来尔等真以为河西律法是纸糊的。”
“来人,将眼前这群妖言惑众、扰乱人心者,全拖出去重责五十皮鞭。”
“嘭”的一声,大门被从外面推开,数十名侍卫依次闯入,不由分说拖起众家主便走。
韦罴、郑温等世家家主顿时吓蒙了,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
按他们理解,大都护不该对他们嘘寒问暖,然后再委以重任吗?怎么突然动起手来?
直到鞭子临身那一刻,众家主才意识到这次好像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众人原本那颗火热的心瞬间掉到冰窖里,肚里生出无穷悔意,开始鬼哭狼嚎叫饶起来。
可惜卫朔、宋繇、崔浩都坚持要给众世家一个教训,又岂会有人出言求情?
好在卫朔早有吩咐,让众侍卫行刑时手下有分寸,别打坏了他们。
这些人虽然可恶,但对河西还有用处,不能一棍子打死。
卫朔早摸清了世家脉络,对他们只有恩威并施,才能迫使他们尽心尽责。
不然,一不留神,就会跑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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