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之死对苻登而言,等于折断他一只臂膀,且还是最有力的一只。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苻登仰仗的另一臂膀——窦冲竟也脱离前秦自立了。
今年十月,苻登刚刚加封窦冲为右丞相,此举显然是他为了安抚这一仅存同盟军所实施的拉拢之举。
然而事与愿违,苻登绝对没想到,此举竟引发了窦冲更大的政治野心。
窦冲一直以来就恃才傲物,当他接到苻登的任命以后得寸进尺,要求苻登加封自己为天水王。
苻登没有同意他的无理要求,让窦冲十分不快。
他索性与苻登分道扬镳,自立为秦王,改元元光。
于是,在狭小的关中平原上,出现了三个秦国:前秦、后秦、窦秦。
窦冲自立,固然令苻登十分恼火,但他已无力约束对方。
少了杨定、窦冲两支盟友,苻登已是独木难支,不得已只好派苻广前往河西求援。
……
再次来到姑臧,苻广感慨万千,短短数月光景,外界形势竟已是天翻地覆。
进入城内,他没有直接去拜访卫朔,反倒去了卫府先见了妹妹苻琼。
经过数月滋润,苻琼愈发光彩照人,加上生活安逸,周身上下洋溢着迷人风采。
见兄长到访,苻琼十分高兴,一边命人奉上茶水,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婚后生活。
“妹妹这般欢悦,可见大都护平常十分宠爱你,如此为兄也放心了。”
“小妹多谢兄长当日护送之恩。”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身为兄长,不该亲自送妹妹吗?”
“是,是,是小妹说错话了,总之感谢两位兄长替小妹挑了一位好夫婿。”
兄妹俩说了会儿闲话,苻广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想请苻琼出面斡旋的想法。
不料,却遭到苻琼严词拒绝。
“不是小妹绝情,实在是大都护有严格规定,除了官府在职人员,任何人不得插手政务、军事。”
“在卫府四位女主人中,除了尹娥姐姐、孟瑶姐姐两人因职责所在外,连主母郭媛也不敢过问相关政务。”
“今兄长撺掇小妹插手政务,无疑是将小妹往火坑里推,兄长你何其忍心也?”
“这……唉!若非实在是走投无路,兄长岂愿出此下策?”
看着一脸无奈的苻广,苻琼终究不忍弃之不顾,遂关心地问:“眼下皇兄处境不妙么?”
“何止是不妙啊,简直是岌岌可危。”
苻广满面戚容,仰天叹曰:“原本前秦国力就不如后秦,而今杨定死、窦冲叛,又让皇兄痛失两大臂膀,形势一下子变得危若累卵。”
“今兄长和河西是……”
“还能有啥?无非是求援罢了,最好能让河西出兵关中。”
“不,这不可能的!”
苻琼毫不犹豫摇头道:“夫君刚刚在上郡与姚兴大战一场,小妹也有幸参与。”
“这场大战让河西损失惨重,当时最危险时,连孟瑶姐姐都上阵杀敌了。”
“我曾亲耳听夫君说过,除非万不得已,河西暂时不会再打仗啦,眼下河西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听了苻琼之言,苻广心情沉痛,不过既然人已到了河西,怎么着也得试试不是?
……
苻广行踪自然不可能瞒得过卫朔,且不用想,他一猜就能猜到对方来意。
不过,眼下前秦已属无药可救,地盘仅剩下一郡半,还被陇山分割成两块。
而且接连几次大败,苻登部下不但士气低迷,兵员数量严重不足。
即便卫朔有心施以援手,又因中间隔着西秦,使得物资无法顺利运抵雍城。
“诸位都说说,对苻登是救还是不救?”
“臣以为当救,不管咋说有苻登在,对后秦都有一定威胁。”
“不然苻登一完,西秦、后秦彼此为后盾,将全力与河西争雄。”
张湛支持援救苻登,此议引起不少人赞同,他们都认为维持苻登存在,对河西有利。
“主公,臣有异议。”
这时,宗敞上前一步道:“河西支持苻登是为了牵制姚苌,可如今苻登已失去其价值,除非河西倾尽全力支持,不然他很难威胁到后秦。”
“既如此干嘛还浪费物资去支持他?任其自生自灭岂不更好?”
“从另一角度而言,苻登灭亡对主公来说不无裨益。”
“哦?此言何解?”卫朔颇感兴趣地问。
“众所周知,苻登尝以苻坚继承人自居,他若一死,苻坚余荫将转移他人身上。”
“从目前来看,有资格继承或享受苻坚余荫者,除了苻广、苻崇外,也就只有主公。”
“我?怎么可能?”卫朔为宗敞脑洞大开感到震惊。
“怎么不可能?别忘了主公可是娶了前秦东平公主,作为前秦驸马,怎么没资格继承苻坚政治遗产?”
“更别说主公坐拥凉沙朔三州之地,麾下兵多将广,怎么看也比苻崇有前途。”
不得不说,宗敞之议让人眼前一亮,引起大家重视。
“德广建议虽好,不过于当前而言,却不合时宜。”
宋繇却不太赞同宗敞看法,他提出异议道:“当下河西最需要时间来休养生息,若任由苻登败亡,姚苌、乞伏乾归均为豪杰枭雄,在拔除后顾之忧后,定然会对河西用兵。”
“更不用说苻坚已去世五六年,其余荫还能剩多少?”
“届时光是应付西秦、后秦两大强敌,足以扰乱河西休养生息大计。”
“故而臣以为,目前河西还需苻登继续存在下去,起码得让其再支撑一年左右。”
“支撑一年?恐怕很难啊。”说完卫朔眉头紧皱,他并不看好苻登前途。
“通过没弈干辖地给其输送物资,怎么样?”有人提议道。
“不成,没弈干乃是日后对付西秦、夺取萧关之关键,不能随意使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光给其精神上支持吧?”卫朔双手一摊,满脸无奈道。
正当众人束手无策时,忽见王买德起身朗声道:“主公,臣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不知买德有何妙计,请速速讲来。”
“主公,眼下苻登之所以坚持不下去,无非是屡战屡败,加上盟友又战死、倒戈,使其军心不稳罢了。”
“臣以为只需遣一上将,秘密进入雍城,接替其指挥全军,只要寻机再打几次胜仗,足以挽其颓势。”
“而臣初入河西,为立寸功,却被主公委以重任,常常倍感惶恐。”
“故而在下不才,愿亲赴关中走一遭。”
“什么?不行,这太危险啦,哪能让先生冒险?”
卫朔不愿意让王买德冒险,万一不幸将他搭进去,那太不值当啦。
这跟上次沮渠蒙逊协助吐谷浑不一样,比上次危险多了。
“主公容禀,此计乃臣所献,理当由臣去完成。”
“再者,不是臣小觑众人,在座诸位有谁比在下更了解后秦军?姚苌?姚兴?”
“正是臣了解后秦上上下下,才更有机会借机创造战机,进而扭转战局。”
不得不说王买德口才不说,他这番说辞一下子将众人全说服了。
最终,卫朔咬咬牙狠心道:“好吧,先生既坚持己见,朔不复多言。不过有一点,请先生谨记。”
“主公请讲,臣洗耳恭听。”
“还请先生保护好自己,哪怕前秦上下全都死绝了,先生也得给我平安归来。”
“臣何德何能,受主公厚爱,无以为报,当效犬马之劳也。”
卫朔一番话将王买德感,连同其他人动热泪盈眶,不少人从内心觉得,能追随卫朔乃生平一大幸事。
与众人计议已定,卫朔又将苻广请来,将所谋系数告知。
苻广虽不太满意,但总比被河西完全抛弃好,只好与王买德等一起返回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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