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面到管道的底部仅有两米高,苏小乞与金承业两人落下时,馊臭的污泥顿时溅了两人满脸满身,强烈的呕吐感也在瞬间冲到了两人的喉咙。
“呸呸……”金承业干呕着吐掉嘴里黏糊糊的烂泥,脸色绿的像个苦胆。尤其是管道的顶太低,外加上凹凸不平,金承业一直要微弓着身体,才能保证不被撞得头破血流。
“现在觉得个高好不好?”苏小乞嘿嘿一笑,眼神中充满了得意。以他的身高就算跳跃前进都碰不到顶,这里实在是一个逃生的好路线。
嘴里总是有一种吐不干净的错觉,并且还有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馊味,金承业苦着脸说不出一个字来。忽的,金承业脑中灵光一闪,微惊道:“你不会早打算好了吧?”
“猜猜?”苏小乞的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笑容,早在半年前,他便唯恐身份暴露受到金家追杀设计好了逃生路线,龙口城地下的排污管道他每天都要走上几遍,可以说他闭上眼睛都能找到出口。
金承业正要开口,苏小乞突然沉声道:“有人来了,先跟我走。”
言罢,当先向深邃的黑暗深处掠去,金承业紧随其后。就在两人离去不久,一名身材高大的老人落入了污泥中,但飞溅起的泥花都被灵力凝聚而成的灰色魂衣阻隔在了体外。
黄老抬头望了一眼触手可及的洞顶,无奈的长叹口气,正欲举步追上苏小乞两人,头顶忽然传来了坠物声。
一片泥水迸射而起,被青色魂衣包裹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黄老的面前。
“你不去救治金二少,跑下来做什么?”黄老饶有兴趣的望着年轻人。
“还不是该死的金二少下的命令。”小吉满腹怨气。
黄老嘎嘎笑道:“他要你做什么?”
小吉叹气道:“让我生擒这两人,还要给他们来个千刀万剐。”
“我看他伤的不轻。”
“怕是废了。”小吉幸灾乐祸的挑眉笑道。
……
黑暗中正响起一阵阵踩踏积水的声音,苏小乞的速度并不算快,身后的人时刻都会追赶上来,他却没有丝毫焦急的意思。排污管道错综复杂,稍一走错路线,便似陷入迷宫,绝不会有人像他这般每日都在臭味熏天的排污管里滚爬。
在这种环境搜人无异难于登天,即使修炼之人的目力远超常人不惧黑暗,可想要在污泥里辨别足迹,需要的不仅仅是一双眼睛,还有非凡的忍耐力。
这里不仅仅只有污泥,还有各种令人作呕的秽物。而凭着气味寻人,在这种地方只怕再灵巧的鼻子都要失灵了。
仅仅只是数百米的路程,金承业便大汗淋漓的艰难喘息起来,他的身体越来越迟钝,速度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我们……我们要去哪?”金承业也顾不得脏,扶着滑腻的洞壁竭力的跟上只能看到背影晃动的苏小乞。
苏小乞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道:“沂水。”
“沂水?”金承业震惊道:“龙口与沂水之间可是隔着百余里,没有船我们怎么去?”
苏小乞微笑道:“游过去。”
“游?”金承业愕然道:“你疯了?!”
“以我的修为百余里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你就难办了。”苏小乞看着金承业摸着下巴思索道。
金承业半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为了防止你被淹死,我把你绑起来送给他们邀功,这样你就不用累死累活的在水里扑腾了,我是不是很机智?”
金承业顿时慌的连退数步,险些倒在馊泥中。
苏小乞暗觉好笑,转身继续前行道:“走吧,我已经想好对策了。”
金承业暗自吐了口气,但紧接着又追问道:“想好了是什么意思?”
苏小乞转头笑道:“保密。”
……
幽深的黑暗,更不知时间过了几许,金承业浑浑噩噩的跟在苏小乞的身后,他已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只是机械的跟随着前方晃动的人影。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前方出现了一抹白色光点,随着不断地迈步接近,光点越来越大,直至将他彻底淹没,眼前已豁然开朗。
白色怒涛前赴后继的撞上垂直的崖壁,冰冷的水花挟卷着巨大的轰鸣声扑在站在出口的两人脸上,两人的耳中除了海的怒吼,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许是刚刚接触光明,金承业的双眼还略微有些不适应,半睁的眼中已有了骇然之色,就连失去知觉的双腿,此刻也在颤抖了。
“我们……我们要从这跳下去?”出口距离海面足有数十米高,金承业能够听出自己的声音在风浪中打颤。
“还不到时候。”苏小乞蹲下身,从一堆秽物中扒出了两条被染的乌黑的丝线,随着他缓缓上拉,两颗桂圆大小的透明晶球到了他的手中。
“避水珠!”金承业惊讶的看着有蓝色水波在内晃动的透明晶球。
“现在知道你给的银子花在哪里了吧?”苏小乞颠颠手里的避水珠,扔给了金承业。
金承业手忙脚乱的接住险些落进污泥里的避水珠,疑惑道:“为什么你会备两颗?难道你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
苏小乞遥望着高悬在海上的日轮,道:“老迈的雄狮,对修炼一窍不通的接班人,充满野心的继母,还有一个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的幼狼,任谁都能想到会发生不好的事。”
金承业怅然的长叹一声,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小乞微笑道:“你给我银子的时候有说过原因吗?”
金承业一怔,有些话不需说的太深,他已经懂了。
内心涌出一股暖流,金承业又道:“若是我今天没去找你呢?”
苏小乞道:“其实今天一大早我就知道了金老爷去世的消息,如果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派人接触你的。”
金承业惊愕道:“你知道?”
苏小乞笑道:“你不要忘了,乞丐的耳目可是最灵通的,更何况今天城门外不见守卫,我总要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好像一切都被你算计好了,你到底准备了多久?”金承业目光灼灼的看着苏小乞。
苏小乞思索道:“在你给我银子的十天后。”
金承业惊道:“半年以前?”
苏小乞道:“避水珠虽然只是凡级灵器,却比瓷娃娃还娇气,不用水温养会干裂,泡在水里太久又会胀碎,半年以来已经碎掉四五颗了。”
“那你……”
“因为不知金家何时会内乱,这半年以来我讨的钱财都用来买避水珠了。”苏小乞无奈摊手。
金承业心里一酸,又说不出话了。
“假如我今天走不出金家,那又该怎么办?”金承业吸吸鼻子。
“龙口城的所有污水秽物都要经过这条管道排入沧海,潜入金家不是难事。如果实在救不出,我也只能说尽力了。”苏小乞耸肩道。
“其实……”金承业抿了抿双唇,道:“今天我大可不必找你要银子的,只要把我脚上这双靴子,还有这根白玉烟袋卖了,我可以获得一大笔银子。
可我觉得这样做,会让我很没尊严,结果干出了一件丢脸的事,我实在没想到世上竟有你这样的人。”
金承业猛地咬牙,竟弯腰脱掉脚上的靴子,奋力扔进了卷来的浪涛之中。
苏小乞顿时愣了,呆呆的望着金承业,道:“你干吗?”
金承业握紧拳头,沉声道:“明志!”
“明志你姥姥!”苏小乞一脚将金承业踹翻,骂道:“这双靴子抵得上十几颗避水珠,你这败家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