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了一场好大的血雨,闪着晶亮红光的鳞片四下纷飞,凄厉哀鸣的龙雀,嘶声却突然堵在了嗓子眼里,发出了“嗝嗝”的声音。
苏小乞的脚正踏着龙雀纤细的长颈,颈骨似被跺碎了,雀头软趴趴的贴在氤氲的地面上,鸣声渐渐低不可闻,蛇信般的舌头也松垮垮的从嘴里掉了出来。
“嘭”的一声,龙雀碎成了一团红雾,苏小乞的双目闪动数下,凶戾之色尽去,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灵魂实在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能量,龙雀的意识进入脑中,苏小乞本以为将会是一场持久的鏖战,却没想到龙雀弱小的就像一只挥手即灭的蚊虫。
三下五除二,他便轻易的夺回了身体,只是不知是龙雀刚刚降临的缘故,还是他确实强大。
龙雀的意识已经被灭,苏小乞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现在唯一让他的上心的是,他的身体又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血鳞翅已缩回了体内,丹田空空荡荡,连一丝灵力都凝聚不出了。而身体表面处处都是如树根盘起的青筋,有些甚至撑开了皮肉。
而忽然间,肉里散出了一股奇异的能量,继而有灰色黏液从毛孔中渗了出来。这些奇怪的液体有些腥臭,又夹杂着些许清香,那是金承业留下的烟叶的味道。
鼓胀的青筋缓缓缩回了体内,奇异的能量又向骨头里钻,片刻的时间,每一根骨都蒙上了淡淡的金色。体内仿佛有了用之不竭的力量,可伤口却不见愈合,晕眩感更是如潮水般一浪一浪的侵袭,脑子几乎都要炸裂。
终于,苏小乞两眼一黑,歪倒在了地上。
……
时间如流水缓缓流淌,浓郁的药香蜂拥般钻入鼻中,苏小乞悠悠转醒,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尘不染的房梁,艰难的坐起,苏小乞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间药房。
屋内是一排排泛着褐色的木架,看上去上了一些年头。每个木架都有七八层,每一层都放着圆桌般大的筛子,筛子上有新鲜的药草,也有晒干的药草。
新鲜的靠门,晒干的靠里,而苏小乞躺的这张床便挤在一堆晒干的药草里面。
被子的味道并不难闻,仔细嗅嗅还有一股清新的阳光味,这是苏小乞半年以来,睡过的最好的一张床。
古巷客栈虽然也叫客栈,但那里的被褥早不知多久没洗过了,甚至比王府王爷的那张床还要刺鼻许多。
正在苏小乞暗暗出神时,外面的药味慢慢淡了,随后便听到了倒水的声音,有人踏着轻快的步点走进了药房。
“哎呀!”来人惊讶的呼了一声,双手捧着的药碗也险些翻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声音脆如莺鸣,身穿碎花布衣裳的女孩只有十七八岁,注视到她的脸,苏小乞的瞳孔却不由得的向内一缩。
女孩的脸上生着数不清的脓包,不仅是脸,脖子、手、脚,只要是身体露出的部位,都有饱胀脓汁的疙瘩。
苏小乞对女孩露出了善意的笑容,道:“是你救了我?”
女孩摇头,笑着道:“不是我,是爹爹。”
说完,女孩便冲门外喊道:“爹爹,那人醒了!”
未过多久,便有人迈着急匆匆的步点冲进药房,大步走到苏小乞身边,上下左右瞧了瞧苏小乞的脸,点点头道:“不错,年轻人恢复的就是快,过不了几天应该就能下地走了。”
苏小乞看着眼前蓄着山羊胡的中年人,心里不禁有些奇怪,中年人裸露出的皮肤同样生满脓包,难道是一种奇怪的传染病?
修炼之人没有病痛折磨,普通人就不能免俗了,若真是难以医治的传染病,实在让人觉得可怜。
苏小乞低头看了一眼被纱布缠起的上半身,左胸上的龙形图案是否被这父女俩看见了?
“我昏迷多久了?”苏小乞依稀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不到一个月的工夫,他竟昏迷了两次。
“有三天了。”中年男人正说着,女孩抢口道:“我们是清晨到葫芦林采药草时发现你的,隔着老远我们就闻到了血腥味。
爹爹把你背来就没了力气,是我替你清洗的伤口,包扎也是我做的。”女孩眉飞色舞的说道,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苏小乞感激的笑道:“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现在就该死了。”
看女孩的神色,似乎不知天人这一回事。
“我觉得是你救了自己。”中年男人一板一眼的说道:“发现你时,你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了,但体内却有一股特别的气息,很像是天莲泉乳的味道。”
“天莲泉乳是什么?”女孩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中年男子慈爱的摸了摸女孩的头,道:“我只是在医书上看到过,据说在人奄奄一息的时候服用一滴,便再不会丢命了。并且在伤势恢复之后,如同经过洗筋伐髓,服用的人都会有脱胎换骨之感。”
苏小乞目中闪过一丝感伤之色,道:“天莲泉乳的气味是不是有一点清香?味道有一点点甘甜?”
中年男人面对苏小乞时,表情顿时僵硬起来,不耐道:“差不多。”
中年男人对他似乎有一点偏见,苏小乞并没有太深究,而是想到了金承业,想到了金正奇。
白玉烟袋是金正奇托能工巧匠雕成的,烟叶也同样是他准备。他很了解金承业的性格,所以才将烟叶泡了天莲泉乳,目的就是为了金承业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天下所有父亲对子女的爱,哪个不是沉默寡言,却重如泰山?
最近几日,苏小乞一直没少将白玉烟袋叼在嘴里,不知不觉药力便沉积在了他的肌肉中,受了伤没想到因祸得福,竟激发出了天莲泉乳的药力。
忽的,苏小乞的脑海里出现了金承业临死之前的画面。金承业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竟都能坚持一两个时辰,他本以为是金承业的不甘心,现在想来正是因为天莲泉乳吊住了他的命。
若他的内脏没掉出体外,现在金承业极有可能还活着,可人生的境遇谁又能说的准?
苏小乞想至此,不由得叹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