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锋勉强抬起的头很快就垂了下去,铁硬的长舌也软趴趴的从男子的伤口中滑了出来,他的生命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
男子“扑通”双膝跪地,鲜血就如花洒一般,止不住的从伤口喷出,几乎要飞射到了苏小乞的脚边。
薄剑还紧握在男子的手中,他若松手,便等于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忽的,薄剑在男子的手中“嗡”的震颤起来,嘹亮的剑鸣几乎要冲破雨雾,穿透灰暗的云层。
苏小乞悚然变色,男子所散发出的气息绝不是虚魄四重修为所能达到的,至少……至少需要凝魄境才能发挥出如此强横的威势!
毫无疑问,男子又在动用灵符。
灵符的品阶划分与灵器相同,只是灵符属一次性消耗物品,并需要凝魄境以上的灵魄师才能炼制,而且只能封印灵术。
虽只有灵魄师施展灵术时的七成威力,但赐予晚辈后,可以成为一件保命的利器。炼制灵符何其难,常常百余次才能成功一次,男子的身上能有两件灵符护身,显然他在灵道门中的地位不低。
薄剑震颤的更加剧烈,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竟挣脱男子手的束缚,缓缓飘浮在了头顶,剑尖遥指苏小乞的眉心,凛冽的剑气正不断地吞吐出来。
苏小乞想要起身躲避,无形的气机却将他锁定了起来。此时此刻,苏小乞只感觉自己像是躺进了棺材,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转眼珠,连伸伸胳膊、蹬蹬腿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刹那间,薄剑如一泓秋水般激射而来,苏小乞舔了舔嘴唇,他不恐惧当然是假的,只要剑刺中他,所获的新生都将烟消云散。
可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能死的有尊严一点?
唯一可惜的是,他现在还光着屁股,若有人来给男子收尸,发现他是这般赤身裸体的模样,那真的是……
苏小乞苦涩的摇摇头,对激射而来的利剑高昂起了脸,他翻遍脑海想要找一句气势的话来烘托一下气氛,却发现自己死的实在窝囊,再有气势的话到了他的嘴边都变得可笑了。
就在苏小乞缓缓闭上双目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同一时间,血鳞翅似有感应的从他后背上钻了出来。
苏小乞的体内抽取不到灵力,便吞噬血肉,当血鳞翅凝聚成形,苏小乞几乎瘦成了一根芦柴,皮肤都紧贴在了扎眼的骨头上。
双翼将苏小乞团团护住,本以为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触到血鳞翅的薄剑却无声无息的寸寸尽断。凌厉骇人的一剑就这么湮灭在了空气中,只让人有种难以理解的不真实感。
威胁解除,血鳞翅顷刻间缩回了苏小乞的体内,苏小乞望着一脸不敢置信的男子,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畅快。
“天人果然是灾厄的象征。”男子仆倒在地,喃喃道:“我怎么……怎么会死呢?”
男子不动了,雨也有渐渐停住的趋势,抬根手指都费力的苏小乞又想到了一件事,男子在灵道门的地位既然不低,那身边会不会还有随从跟随?
越想苏小乞越觉得可能性非常之大。
人总以为自己做不了很多事,往往是因为没能狠逼自己一把。随时都可能有屠刀砍下脑袋,苏小乞便爆发出了无限的潜能。
他捏起一块薄剑的碎片,几步便跨到了纪锋的身边,将纪锋的身体翻转,苏小乞快速的从他的身上割下了几块覆满脓包的皮肤。
捧着这几块皮肤,苏小乞拿起放下,放下拿起,止不住的叹气摇头,很是拿不定主意。
终于,他狠下心来,将左胸口的龙形图案血淋淋的剥下来,将纪锋的皮肤贴了上去。
很快,毒液便感染了苏小乞的身体,左胸口再没有天人的象征,有的只是一块恶心的皮肤。
但苏小乞知道,只要他稍一运用灵力,这块皮肤便会脱落,因为他的身体早已百毒不侵,而龙形图案也同样会再次显现出来。
这个图案将会伴随苏小乞一生,无论是火烧还是剥皮,伤口愈合时它还会从皮下浮现出来,就如同七姑八大姨家难以摆脱的熊孩子,无用却又常惹麻烦上身。
胸口的麻烦暂时被遮住了,苏小乞又如法炮制,在男子之前割出的伤口上敷上了纪锋的皮肤,他必须要遮住男子给他留下的剑伤,制造从未与男子有过战斗的假象。
这样在遇到男子的随从时,多少能增加点活命的机会。
苏小乞突然觉得心累,这段时间他不是在受伤中度过,便是在昏迷中度过,他觉得自己可以改名成苏伤伤,或者苏昏昏了。
纪锋的皮几乎被全剥了下来,苏小乞是按照男子的剑法走的刀,当然,其中的剑意苏小乞是模仿不出的。但尸体本就血肉模糊,再经雨水冲刷估计也察觉不出有多少偏差了。
另外,苏小乞还在自己的身上割出了几块极深的伤口,熟识男子的人很可能会从他身上的剑伤中发现男子施展剑法留下的痕迹。
人常常会有自己察觉不出,亲人却很了解的习惯,出剑的力、角度、收力,苏小乞必须将这些破坏的更彻底。
所有的事都处理完毕,苏小乞确定没什么遗漏,便仰面躺在地上慢慢阖起了眼皮。
他的白玉烟袋、以及《第八套广播体操》两页功法残篇都在湖底用石头压住了,毒液虽腐人肌骨,但想要腐蚀《第八套广播体操》的功法残页只能是白费一番功夫。
而雕成白玉烟袋的天南羊脂白玉不同于普通的玉石,它是炼制防御灵器最好的材料之一,以黄皮蟾蛙这点毒液估计连虱子大的凹坑都腐蚀不出。
苏小乞在没确定自己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这两件物品便要一直躺在湖底了。他也不担心有人误打误撞取了这两件宝贝,毕竟湖里的毒液想要稀释开,至少需要数月之久,而且这片毒地又会有几人想来?
未久,不远处便传来了急促的掠空声,人未至,恐惧不安的声音便先传来了。
“封大哥,封大哥,你快回答我,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来人一直在嘴里重复的念叨一句话,待声音近了,渐渐失去力气的苏小乞艰难的抬起眼皮,来人与男子是同样的穿着,慌乱不安的圆脸上挂满了泪水。
与此同时,苏小乞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