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这个大时代内,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微不足道,很多时候只能随波逐流,林世功曾经的自杀就已经是这个对这个时代最强有力的反抗。
当然了,面对日本人的入侵,还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方式反抗,只不过在此之前,林世功从来就没有这个意识。
所以可想而知,当看到莆添城内有一支部队整装待发时,林世功内心是多么的震撼。
相对来说,白起的情绪就稳定的多,毕竟类似的场面白起已经见得太多了,几百人的小规模,在白起看来甚至都不值得为此特意准备一个仪式。
对于莆添城内的华人后裔来说,眼前这一幕也实在是不常见,汉民族其实是个深沉内敛的民族,只要华人没被逼到绝境,华人一般情况下不会选择以如此激烈的手段反抗,更多的是逆来顺受挣扎求存。
民意也是需要引导的,经过这几个月以来的宣传,莆田城内的华人后裔对眼前一幕也是期盼已久,所以演武场周围是满满的吃瓜群众。
也不能算是吃瓜群众,毕竟场中众人和他们是亲戚关系,他们之间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这一次不能成功,那他们中的很多人估计也不会苟活。
从民团在演武场上列队开始,周围就开始有零星不绝的喝彩声,随后又有人把美酒捧出来,准备为壮士们践行。
践行酒当然是最后一个环节,潘廷珍读完祭文之后,几十名早就候在一旁的少女一拥而上,为勇士们斟满美酒,祝他们此行一路顺风。
到了表决心的时候,白起终于出面。
白起的废话不多,端起手中的瓷碗一饮而尽,并没有将手中的瓷碗顺手摔碎,而是又还给眼睛已经化成心形的少女,随后招呼一声出发,然后就转身大踏步而去。
被一起带走的还有林世功,林世功现在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是被两名壮汉架着走的。
刚出寨门,林世功就用力挣脱两名大汉的钳制,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白起。
“白先生,你们这是要去打日本人吗?”林世功内心深处还有幻想。
“对…”白起骑在一匹不甚高大的蒙古马上,神态非常悠闲。
“若是赶走了日本人,请问白先生你会如何对待我王?”林世功追问,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这要看你们的国王是否识相,他要是识相的话,那让他继续当这个国王也无所谓,如果他要是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白起实话实说,并没有说假话的必要。
如何对付琉球国王确实是个难题,原本按照李牧的想法,是想让潘廷珍取而代之的,现在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个必要,如果琉球国王肯配合李牧的行动,那留着他也没什么要紧,反正权力肯定会掌握在潘廷珍手中就是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林世功虽然心中还是惴惴不安,但有了白起的这个承诺,林世功还是长出了一口气。
但隐隐的,林世功心中还莫名其妙的有点失望。
所有的华人都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林世功当然也是知道的。
虽然琉球国王尚泰对林世功有知遇之恩,但毕竟林世功是36姓后裔,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所以林世功心中有其他想法很正常。
“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日本真的吞并琉球,那么你会怎么做?”白起的这个问题有点诛心,这也恰恰是林世功一直以来都在回避的一个问题。
“如果日本真的吞并琉球…”林世功抬头看向首里方向,表情茫然,双脚只是下意识的交替前进,看上去一丝力道也没有:“林某世受皇恩,若日本真的要吞并琉球,林某必定将抗争到底,哪怕是为此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林世功这番话可不是说说而已,未来他确实也是这么做的,为了恢复琉球王国四处奔走,直到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后,林世功用自杀这种极端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愤慨。
抛开林世功的血统不提,这确实是个很有血性的。
抵达山口,前方就是琉球人设立的检查站,白起的本意是命令部队武力突破,但林世功却自愿出面要去做说客,希望用这种方式让琉球士兵主动撤去哨卡。
“这个哨卡可是日本人设的,你确定他们会听你的?”白起面带狐疑,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日本人对琉球的渗透已经非常严重,据白起所知,王城卫队百分之八十的军官都已经被日本人收买,这个哨卡是日本人遏制莆添城的主要手段,白起不大相信林世功能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这里的军官。
“且尽人事吧…”林世功虽然也没多大自信,但也不想看到华人和琉球人兵戎相见。
尽尽人事也好,结果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如果林世功能成功固然最好,如果不能成功,那也算是白起为了和平尽了最后一番努力。
“20分钟…”白起看看胸前的怀表,转身吩咐部队就地休息。
“请等我的好消息吧…”林世功的声音也并没有多少底气,但于情于理这一遭还是要走。
其实哨卡简陋的很,就在山脚下的山道旁修了两间木屋,路中间横了一截树干,十几名怀抱火枪的士兵散步在道旁的树荫下,看上去很有点无精打采。
军官当然是不可能亲自上路执勤的,这会儿唯一一名军官正在屋内休息,陪他喝茶的人正是日本驻琉球使馆武官武男。
“莆添的华人最近一直蠢蠢欲动,我们设在海上的岗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我现在有理由相信,他们已经被该死的清国人收买,所以等今天的哨兵回来之后,我们要追究他们的责任。”武男想起前几天出现在首里城内的不明枪手,心中就大为光火。
自从满人入主中原之后,日本人是看不起华人的,包括已经加入美国国籍的华人也一样。
日本人在琉球也确实是耳目众多,虽然潘廷珍已经对外封锁消息,但是日本人还是知道了白起他们的存在。
日本政府为此甚至向美国政府提出了抗议,不过结果让日本政府很失望,美国战争部虽然承认之前有一个叫白起的华人在美国·军中服役,但白起现在已经退役,并不在美军部队的现役队伍中,所以美国政府和美国战争部都表示他们无法干涉白起的个人行为,也不可能干涉,因为这是白起的自由。
虽然对这个结果感到失望,但日本政府却并不意外,实际上日本政府对美国人的推诿行为早有预料,这也恰恰是日本政府最想得到的答案。
“那些不守规矩的人都该死…”一身戎装的琉球军官杀气腾腾。
单从服装上来讲,琉球军服的样式和日本军服差不多。
这和日本政府的蓄谋已久有关,算是日本的文化输出,日本政府希望能用这种方式,让琉球人习惯乃至接受日本的一切,为吞并琉球做好准备。
现在看起来,这一手很有作用,至少琉球军队对于日本军装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黑田君,你是如此尽忠职守,一定会受到帝国嘉奖的。”武男一本正经,仿佛手中就拿着嘉奖令一样。
“黑田,呵呵,还真是好名字啊…”一天还没有来得及回应,门口传过来林世功夹杂着愤怒的声音。
这个是有点巧合,林世功没想到自己随便听一耳朵,居然听得到一个如此令人意外的信息。
“林大人…”黑田的脸色非常难看,下意识挺身而起,手已经抓住腰间的枪柄。
看来这个黑田也确实是有路子,其他士兵们使用的还都是前膛燧发枪,但黑田腰间的手枪居然是蟒蛇外销型侦探手枪。
这也坐实了黑田肯定和日本人有勾结,要知道骏马集团的东西卖的可不便宜,仅凭黑田那点儿微薄的薪水,想买支骏马集团的侦探型手枪,不吃不喝攒一年也不够。
“林先生,你这是…完成了任务?”武男很有点好奇林世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武男虽然知道林世功此行的任务,但在武男看来,这个任务几乎没有完成的可能,所以武男非常的惊讶。
“是的,我已经完成了任务,你们不是想让我把白起带了吗?我现在已经把人带来了。”林世功面如寒霜,紧走几步来到黑田面前,指着黑田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你应该为你身上的衣服而感到羞愧,国王陛下信任你,认命你做如此重要的职务,你就是这样回报陛下信任的吗?”
“闭嘴吧林先生,你以为咱们的国王陛下还有存在的必要吗?以后咱们的陛下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日本帝国的天皇陛下。”黑田破罐子破摔,承认的倒是也干脆。
“无耻之徒!你应该被吊上绞刑架,放在城门口被处决,所有人都应该知道你做的那些丑事,你的家人应该为你而感到羞愧…”林世功被气得浑身发抖,他从来没见过认贼作父认的如此恬不知耻的。
“该闭嘴的是你!你这个该死的支那人,你以为你穿上琉球的官袍,就能做一个高贵的琉球人了,我们可以给你一切,也能拿走你的一切,你和莆添城内你的那些同胞一样,你们才应该被吊死在城门口…”黑田不甘心束手待毙,干脆倒打一耙,这扣帽子的本事也是可以。
“混蛋…”林世功被气的双目赤红,冲上去就要和黑田以命相搏。
“等等,等等…”门外突然又传来白起的声音。
“你是谁?”黑田和武男几乎同时问出声。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白起,很遗憾是在这种环境下相见,这里实在是太简陋了,而且空气也不够清新,我们可以到外面说话吗?”白起的心情不错,没想到居然能看到这么一场大戏。
“林先生,你果然通敌…”黑田的脑回路也比较奇葩,第一反应居然是先给林世功栽赃。
“没错,我确实是通敌了,国家在你们这种人手中又能有什么希望,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不妨换种方式吧…”林世功不想辩解,他今天受到的冲击已经足够大了。
这时白起又向屋内走了两步,让开房门,顿时呼啦啦涌进来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士兵。
黑田看到这场景,脸上马上就变了色,不过黑田还算理智,并没有拔出腰间的手枪。
拔枪又能有什么用哦,黑田的枪内只有六发子弹,但此时屋内的士兵都已经不止六位,更何况黑田的枪法也没好到一枪一个那份儿上。
“原来您就是武男先生,真是幸会,本来我还想去日本驻琉球大使馆找你呢,没想到却在这儿碰上了,我有个问题有点没搞明白啊,难道你不想问我为什么去找你吗?”白起的语气有点轻挑,但给人感觉却并不轻浮,而是掌控全场的智珠在握。
“白起先生,确实是幸会啊,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位华人…”武男的表情有点复杂。
这个回答有点敷衍啊,“白起”这个名字是绝对的华人好吧,老外根本就无法理解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是什么,所以就算他们取个名,也不会取这个。
“不如我们边走边聊好了,说实话,我并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这里,你们不是想让我去琉球吗?咱们就一起上路好了。”白起不想在这里耗太长时间,这儿到首里还远着呢,还是尽早上路吧。
武男和黑田都没说话,表情都难看的很。
一名士兵大拉拉的过来,拿走了黑田和武男腰间的武器,顺便又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搜身,顺走了武男的一块金怀表。
怀表最终当然还是到了白起手里,白起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把表送给了林世功。
“哼哼,白将军,无功不受禄。”林世功居然还不要。
“怎么没功?要不是你刚才拖住这俩家伙,我的人想要得手还真不容易。”白起这是一定要把林世功拉上自己战车的节奏。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