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是为了长生不死,长生不死是为了更好的活着!享受人世间的喜怒哀乐,荣华富贵。
但若修成天人,证就长生,却又活的跟木头、草石一般,有什么意思?
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放不下!忘不掉!”张母轻轻叹息一声,端坐在瀑布前,一双眼睛看着远方虚空。
“母亲理解的天人,怕是有误,已经走入了歧途!”张百仁蹲坐在张母背后,为其拿捏筋骨。
“怎么说?”张母闻言一愣。
“天有细雨微风,人有恩泽感动。天有四时变换,人有喜怒哀乐。天有雷霆隆隆,人有怒火熊熊!”张百仁声音里满是明悟:“天人是人,天人亦有喜怒哀乐,苍天尚且有雷霆之怒火,更何况天人乎?”
张母闻言一愣,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张百仁笑了笑,一双眼睛看向远方:“天人的喜怒哀乐,皆是本心而已,犹若是这天地乾坤间风雨雷电,从来都不会做任何掩饰。”
“你也说了,天人终究是带了一个‘天’字,我更希望你能做一个正常的人!”张母一双眼睛看着张百仁。
张百仁闻言默然,天人有天人的好处,那么凡俗之人自然也有凡俗之人的好处。
世间安得双全法?
想要有天人的道心通透,不被七情六欲所困扰,却又想要享受人世间的喜怒悲哀;
好事占绝要不得!
瞧着沉默不语的张百仁,看着其头上三千白发,张母忽然笑了:“我便是你最后的破绽,心中最后的挂碍,与那三千情丝无关!”
张百仁眼睛里露出一抹感慨,过了一会方才慢慢站起身,站在悬崖峭壁处,瞧着远方风景发呆。
天人,虽然没有感情,但他却可以装作出有感情的样子!就像是明明不爱一个人,却可以虚于蛇委的与对方在一起。
自己骗得了别人,但却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愿你承载着娘的喜怒哀乐,看遍山河,登临仙路。别人都祝你幸福快乐,但我却只愿你遍历山河,觉得人间值得!”张母的身躯不知何时开始自燃,从脚开始弹指间蔓延腰间,道道火光仿佛七彩光焰,在那一刻张母返老还童,竟然化作了青春年少。
“娘!”
张百仁猛然转身,瞧着身化光焰的张母,在七彩光焰中仿若仙人临凡。
“登最高的峰,看最美丽的人间风景!带着娘的遗愿,一道踏上那至高仙路,看一看人间绝顶的风采!”话语落下,只见张母周身尽数为光焰笼罩,身躯化作灰灰,唯有一根青丝在烈焰中化作琉璃之色,随风飘荡不染尘埃。
青丝闪烁着七彩光泽,代表着七情六欲,刹那间击穿虚空,没入了张百仁眉心祖窍。
张百仁本能想要阻止,但是他终究没有阻止。祖窍中神性屈指一弹,手中那一根青丝飞出,刹那间与琉璃色的发丝融合,没入了其金身内。
然后就见那发丝生根发芽,张百仁满头白发重返青丝,但是一根七彩色的发丝,在三千青丝中颇为碍眼。
“娘!”张百仁低低呼唤一声,眼眶处两行清泪划过,落在了脚下的青石上,刹那间被青石吸收。
不远处,少阳老祖轻轻一叹,擦了擦鬓角处的一滴汗水:“终究是成了!待你成仙超脱世间,或许可以再次故人相逢!”
这一日,张百仁一个人站在青石上看着天边大日许久,直至那最后一缕夕阳之光消散,然后方才见张百仁转身回首,走下了山头。
涿郡山脚
七夕一袭简朴的道门衣衫,素面朝天静静的站在山脚,瞧着那熟悉的风景,历经十几年的时间,涿郡依旧如当年那般,只是山林间树木粗了一圈。
陆敬修此时捂着断臂,一双眼睛看着低头沉默的七夕:“你父亲回来了!你已经证就阳神,老道没有辜负你父亲的希望,今日正是你父女相认大好时机,老道士也可与大都督交差。”
“父亲已经证就天人,跨上了不归之路,我这不孝女又做下那般事情,只怕父亲不肯认我!”七夕低垂下脑袋。
“你父亲若不肯认你,为何会费尽心思封印了牵牛星?叫我暗中度你成就阳神?”陆敬修愁眉苦脸道:“走吧,上山去!”
披着月光,陆敬修在前面带路,七夕深吸一口气,迈步跨出向山巅而去。
“大都督,老道士领七夕来缴旨,还望都督看在道士这般苦心点化七夕的份上,助我重塑身躯!”陆敬修手捂断臂,看着张百仁背影,开口打破了山林间的宁静。
陆敬修在长安城前被张百仁一剑斩断手臂,按理说肉身不全,陆敬修大可以去转世重修,但这具身躯乃张百仁以先天灵物塑造,他可是舍不得。
“哦?”张百仁自青石上转过身,双目内少了些许天人的冷淡,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
瞧着不远处山林间唧唧艾艾,面露羞愧之色的七夕,张百仁却是轻轻一笑:
“恭喜,你这丫头也终究成为了有道高真,证就阳神之后天下虽大,但却都可去得!”
“孩儿惭愧,拜谢父亲恩赐,往日里孩儿不孝,叫父亲分心了!”七夕来到张百仁身前,眼眶含泪跪伏在地。
想要证就阳神,非心性、道功、功德齐齐成就不可,七夕本质上并不恶,在经历诸般是是非非后,终究有所长进,见识到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历经风雨洗练,方才更上一层楼。
张百仁扶起七夕,上下打量着一脸忐忑的七夕,此时眼眶含泪似乎随时都会潸然泪下。
“莫哭!莫哭!一切皆已经过去了!”张百仁摸了摸七夕额头,双眼内满是笑容:“成道就好!成道就好!为父子女也有不少,但成气候的也就你一个。”
“今日历经劫波,你我父女重逢,理应痛饮三杯!”张百仁扶着七夕手臂,便要向草庐而去。
“都督,我这手臂……”陆敬修连忙上前。
张百仁上下打量着陆敬修,过了一会才摇摇头:“你呀,也是有道高真,何苦去贪恋别人宝物。”
陆敬修闻言老脸一红:“这岂能怪我?真人也是人,都督的诛仙四剑谁不想要?只是所有人都打错了主意,都督既然回归,诛仙剑想来已经是收了回来,我等枉费心机,却也难成气候。”
张百仁闻言笑笑,对于陆敬修的话不置可否,伸出手来取出一点先天神水,然后就见张百仁运转神通,下一刻虚空转动,造物妙诀流转,陆敬修伤口处的诛仙剑气瞬间消弭,那断掉的手臂亦重新塑造。
“简直是神乎其技!”陆敬修伸出手臂在空中挥舞一番,双眼内满是闪烁着星光。
即便是以他的境界看来,虚空造物依旧神秘莫测,这等手段叫人难以企及,简直叹为观止。
“今夜饮酒,不谈其他!”张百仁笑着道。
张百仁在饮酒,只是此时涿郡却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数人头滚滚落地,血液染红了涿郡城。
门阀世家体系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一夜,在许多人眼中,月亮变成了血红色。
涿郡内二十万人头落地,不分男女、不辨老幼,只要是与门阀世家有丝毫血缘姻亲,俱都是成为了刀下亡魂。
第二日天刚刚亮,鱼俱罗与张须驼带着浓稠的血腥味快步来到茅草庐前,瞧着站在那里观看日升的张百仁,忽然间脚步顿住微微一愣。
此时的张百仁虽然面色依旧淡漠,但不知为何,落在鱼俱罗与涿郡侯二人眼中,却是多了些许人间烟火的味道。
“都督,都已经处理好了”张须驼低声道。
自天边收回目光,张百仁转身看向二人,眉头皱起:“身上血腥味这般大,来之前也不洗洗!”
“这不是为了忙着给都督报喜,还没来得及沐浴”鱼俱罗笑着道。
瞧着鱼俱罗满口细腻牙齿,张百仁摇摇头:“有何好道喜的,区区门阀世家一群废物,何足道哉?”
张百仁慢慢站起身,一双眼睛看向远方:“变天了,希望涿郡日后一切都顺利。”
张百仁脚掌一跺,草庐前出现一尊新的坟头,上书:家母张韵之墓。
鱼俱罗与张须驼面色疑惑,当年张韵不是立过墓碑了吗?怎么又立了一个?
可惜
张百仁不曾开口解释,二人也就不敢多问。
“涿郡的事情日后就交给晓雯吧,你们这群老兄弟,都去阴曹地府开疆扩土,整日里赖在阳世享清福算什么事?”张百仁扫过二人一眼,话语里意有所指。
正说着话,却见虚空波动,一道身影踉跄着跌落,声音里满是急促道:“大都督,十万火急!”
“徐福!”
瞧着气息奄奄身受重创,近乎于体无完肤的人影,张百仁惊得身躯僵硬,连忙快步上前来到徐福身边,屈指一弹造化之光流转,修复着徐福的伤势。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