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五日,阴。
三大家族的联军在傍晚时分到达攸木森林外围,初春时节的白天本就不长,再加上天色昏暗,才五点就有入夜的迹象。
“范伦丁大人,我们是就地扎营还是先进入攸木森林?”
军队士官前来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进攸木森林......我觉得不太好,行军打仗,随便往森林里闯太轻率,万一对方在里面有埋伏,夜晚我们的人数优势很难发挥出来,特别是重武器,在夜间基本派不上用场,您觉得呢?”
范伦丁身边的副官不支持进入攸木森林的做法,很谨慎。
“当然是进去扎营,森林里面有足够多的木材充作篝火,还有大量的猎物能充作军粮,生火做饭方便许多,而且看这天气,后半夜很有可能要下雨,在森林里好歹有个躲雨的地方,要是在外面驻扎,我们没有携带足够多的雨具,让士兵们淋一个晚上,最近几天的夜间温度可能只有个位数,军队里普通人占大多数,万一出现流感,怎么办?随队的牧师对这种传染病可没办法治疗,十万人军队,还是行军中,这病的传染速度有多快不用我强调吧?”
有人担心外界的威胁,也有人从军队内部的情况出发,两人说的都没有问题,最后还是得让范伦丁去决定,这便是一个主帅需要发挥作用的时候,两相取舍,这攸木森林,进还是不进?
轰隆隆~
恰巧就在此时,天空响起闷雷声,后方的军队一阵嘈杂,无非是士兵们在抱怨这鬼天气,突然间行军的速度竟是有所加快,显然士兵们肯定是不想在外面淋雨的。
本想求稳在外驻扎的范伦丁一时有些迟疑,他是第一次掌控十万大军,考虑的事情不少,换作寻常,原地驻扎不会错,可现在士兵们的意图明显,他要强行下令,不是不行,士兵心中必然要对他产生恶感,万一后半夜下雨,无疑将出现更坏的局面,淋雨的士兵肯定要把所有的帐全算到他头上......
“把斥候队伍散出去在前方探路,我们进森林扎营。”
思考之后,范伦丁并不准备在这种事情上与士兵们产生冲突,进入攸木森林避雨本身也不是什么错事儿,他相信只要把斥候队伍散开去避免对方下黑手就是了,说到底他对于自家的军队还是充满了自信。
得到长官的允许,军队立刻进入攸木森林,保险起见,范伦丁也没有太过深入,而是选择在森林的边缘地带驻扎,当然了,说是边缘,十万人一铺开,其实也深入不少,只不过他们这些指挥官所在的营地在森林的边远地区而已,前方是大批军队筑成的外围防线。
生火做饭,士兵们迅速散开收集丛林中的柴火或是抓捕一些猎物回来,两天的行军让这些人也憋闷的不行,好不容易有休息时间,弄的很是热闹。
白色的炊烟很快从林地间升起,这就是再明显不过的定位标识了。
“嘿,这些人还挺谨慎,只是驻扎在外围地区,并不往里面走。”
站在树冠上的凯洛特手中拿着望远镜观察远处升起的烟雾,对方做出这种选择意味着他们对于防备偷袭还是有准备的。
“首领,我们要前压吗?对方离我们的距离也就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可以趁着他们的做饭的时候进攻,肯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急,等他们吃饭的时候袭击不如等他们睡觉的时候夜袭,今天的天气状况......不论晚上下不下雨,月亮肯定会被乌云遮盖,森林里会极度黑暗,那才是突袭的最好时机。”
攸木森林并没有照明系统,入夜之后的照明只能靠火把与照明晶棒,在他们光亮无法触及的地方,都将是军队埋伏的好位置。
“可是他们看不见,我们打起来也可能会出现分不清敌我的情况,会伤到友军。”
军队是临时组建的,互相之间磨合的时间不多,士兵们也没有统一制式的服装,甚至于第一梯队的俘虏中还有大部分人穿着洛瑞尔家族的服装,不开战无所谓,一旦正面冲突,后两支队伍一上去估计是分不清谁是谁的,要是白天还好,大不了系上一根布条做掩护就是了,到了深夜,就算是脸上涂满油彩估计都没人能注意到,上去之后只认衣服不认人。
“友军?想什么呢,那些家伙怎么可能是友军,你信不信待会儿命令他们冲锋之后,原属于洛瑞尔和普鲁登斯家族的人会立刻反水!就像你说的一样,他们身上都穿着自家的军服,只要汇合,反击不是轻而易举?”
凯洛特从来就没把俘虏当成过自己人,或许确实有人愿意继续为帝国卖命,但他相信这两支军队即使重新编成,让他们去打别人或许没问题,就像之前派洛瑞尔的军队去攻打伊利浦,后面站着督战队,过程就很顺利,然而让他们跟自己所属家族势力的军队战斗估计是不可能的,毕竟一家老小全在人家的地盘上。
“那为什么还要派他们做第一梯队?不是给对面送士兵么,难道您在其中有什么布置?”
“没错,在你过来之前,我就已经派人伪装成两边的士兵通过混编混入两支俘虏军队,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让他们换衣服?八千多件士兵制服而已,伊利浦和斯潘德里不至于拿不出来,下去准备吧,让前头的侦查部队先把靠近我们的眼线清理掉,一个小时后出发,军队保持阵型,慢一点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要打乱布置。”
收起望远镜,抱着汐流跳下树冠,命令传达。
到了晚上八点,即将进入深夜,凯洛特示意行动开始,军队立刻往前推进,第一梯队的俘虏军按照计划走在最前头,第二梯队的青树部队距离他们有着百米的间隔距离。
第一梯队与第二梯队要是离得太近,其中的人可能会顾及后方的督战队,生怕自己这边表现出异常被直接枪毙,但一百米就不一样了,因为是突袭行动,为了保证一定的隐蔽性,行军是全靠一个带一个以及少许的照明晶棒作为引路,第二梯队的人其实是看不见第一梯队的人在做什么的,在失去外部高压的情况下,第一梯队中某些人的花花心思肯定会活泛起来。
“这个距离应该能让他们产生其它心思了,特纳,现在的情况如何?”
看不见可以听见嘛,凯洛特安插进第一梯队的不是别人,正是目前青树干部之一,炼心巅峰的特纳,这任务十分重要,需要特纳这种临场应变能力比较强的人去掌控节奏。
“报告首领,从今天晚饭的时候第一梯队内部就出现了一些小动作,有几个之前我们没有清理掉的士官与不少在士兵中稍有威望的人接触,您的想法没有错,这些人确实有反心。”
第一梯队当中,特纳在十几名青树成员不经意形成的保护圈中用通讯耳机向凯洛特汇报情况。
“继续跟进,等到冲入敌阵,你知道要做什么。”
挂断通讯,特纳做出手势,身旁的青树成员立刻隐蔽的向他靠拢。
“传令下去,混入敌方军队搅在一起之后不惜一切代价将局面搅浑,刺杀军官!任何穿着地方军官制服的人,不论是不是我们俘虏军队中的人,一律杀掉!”
“明白!”
成员们散开,去通知第一梯队内的所有青树成员,他们身上虽说同样穿着军装,但是所有的青树成员在行动开始时都会戴上青树的金属臂章,其它人因为临战前的紧张气氛并不会对身旁的人肩膀上多了块金属牌而感到奇怪。
联军的斥候们散步在攸木森林的各处进行警戒,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整晚盯梢,有任何敌人靠近的迹象都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本阵,初次之外,某些斥候的位置要比寻常站的更远,他们都接到了特殊任务,等待约定好的信号。
大约在八点半左右,数百米外的山林中传来鸟鸣,离的最近的斥候听到立刻爬上身前的石头,回以同样的声音,不多时便有人小跑着从黑暗中出现,直奔斥候所在的位置。
双方见面也不说话,只是斥候带路,后面的人跟上,不一会儿便跑回联军驻地,见到指挥官范伦丁。
“报告长官,敌人的作战计划为分三个梯队进行冲阵,试图进行肉搏混战,友军在第一梯队,到时候请不要攻击,我们都穿着自家制服,手腕上捆绑白色布条,很好认,我们已经决定在最后几百米的距离甩掉敌军,请给我们让开防线,让我们重回普鲁登斯家族的旗帜之下。”
本就是贵族私军,里面有暗通本家的人不奇怪,这人穿着普鲁登斯家族的制服,在战争开始前通报讯息。
“很好!你没有辜负家族的期望,回去之后自会有赏赐,现在就先陪我们见证这一场伟大的胜利,诸位,敌人就在前方,备战!”
之前在伊利浦被俘虏的普鲁登斯军队有三千人,只要他们反水,第一梯队的攻击自然被消弭与无形,后方的第二梯队想要再上前就必须得承受密集的火力,所有的计划都将被打乱,自己的内应带来如此具有价值的消息,饶是性情稳重的范伦丁也免不了意气风发,挥舞着右手发号施令。
休息中的士兵们被吹响的战争号角惊奇,武器在手,精神高度紧张,大量照明晶球被扔到周围的丛林当中提供照明,按照训练时的状态,排兵布阵,形成层层阵列。
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只等敌人落入圈套。
“长官,我们的人来了!”
大约在五分钟之后,前方的丛林当中冲出一群手腕上挂着白色布条的士兵,人数大约在数百人左右。
“怎么只有这么点人?”
这个人数与预想中的几千人相差甚大。
“范伦丁大人,我们的计划被发现了,后面正有敌军追杀,快让我们进去!”
跑来的士兵确实穿着普鲁登斯家族士兵的制服,身上还沾染着斑驳血迹,在他们的身后,枪声响做一片。
“让开防线,让我们的人先进来。”
几百人也好,这些都是普鲁登斯家族忠心耿耿的成员,身在敌营也是心系家族安危,范伦丁作为下一任的普鲁登斯家族的家主,自然要照看他们,赶紧命令手下开放防线,能从对方的追杀下跑出来,这些人的战斗力似乎也很不错,范伦丁身旁的护卫粗略的扫了一眼,发现这几百人居然个个都是灼技,其中似乎还有个炼心阶。
“大人,快攻击,后面的追兵要到了!”
跑进联军防线中的士兵大喊。
“准备攻击,敢杀我普鲁登斯家族的人,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前方又有大批人员活动的声响,范伦丁手中握着枪械对准天空,他的枪声便是开火的信号。
“别开枪!自己人!”
此时冲出来的人手腕上竟是同样系着白色布条,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往他们这边的队伍靠拢,前排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只能把目光投向附近的长官。
“附近就是敌方的第一梯队,要是让他们靠近,会对我们的阵型造成威胁,范伦丁大人,此刻不能犹豫。”
从林间反击的枪火就知道敌人已在附近,联军在这时候展开阵型就是给对方可趁之机,副官见自己的长官似乎还想放人,赶紧劝阻。
砰!
红色信号弹飘扬升空,军队得到进攻指令,直接开火,冲出丛林的人立刻便遭到覆盖式的攻击。
“他们违背诺言!兄弟们,与其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不如跟他们拼了啊!!”
前方的丛林中有人煽动情绪,那些原本还抱有投敌之心的人这下是彻底死了心,攥紧了武器,既然反水不成,总不能在这里等死。
联军阵营中,反水成功的士兵们在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向前方时开始聚集,腰间的手雷在行进间碰撞出清脆响声。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