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大玉儿好奇的瞪着一双大眼看着杨峰。
杨峰含笑的对她问道:“你们想过没有,如今那些读书人之所以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想骂人就骂人,想骂谁就骂谁,而且不管事有多荒谬,天下人还都相信他们的话,这是为什么?”
大玉儿想了想才说道:“我以前在……在关外的时候比较喜欢看你们汉人的书,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说到这里,大玉儿歪着头稍微思索了一下,杨峰发现当她蹙起小眉头的时候特别可爱,有种少女装成熟的感觉,然后她才说道:“我发现汉人的读书人开口闭口都喜欢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可是能做到这点的人却寥寥无几。
而正是这些读书人做的龌蹉的事情却非常多。可尽管如此,你们大明无论是民间还是上层社会对这些读书人却又无比的宽容,时至今日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是这些人在掌握着权利,而那些为国家打生打死的武官地位却非常的低微,这也是一直让我感到不解的地方,在我们蒙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夸夸其谈的读书人是绝对不可能占据高位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看着看着自己目露不解之色的少女,杨峰眼中流露出了欣赏之色。他不禁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看来我们的布木布泰真的长大了,竟然开始思索这些复杂的东西了。”
大玉儿不悦的把头一歪,拨开了杨峰的大手给了杨峰一个白眼:“诶呀,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摸人家的脑袋,再说人家早就不是小孩了!”
看到大玉儿不经意露出的小脾气,哲哲和海兰珠都笑了,大玉儿平日里最讨厌两件事就是别人摸她的头和说她是小孩,杨峰把这两点都占了,自然惹起了她的不快。
“好吧,我们家的布木布泰已经是个大人了,这样总行了吧?”杨峰失笑起来,随后才正色道:“大玉儿能想到这点确实很了不起,其实我大明之所以如此厚待读书人,那是因为要治理偌大的一个国家没有读书人是不行的,光靠残暴是无法统治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这点几百年前的蒙古人已经给我们做出了很好的榜样。
为何昔日强大的大元帝国在中原的统治仅仅维持了七十多年就风崩离席,被崛起的汉人重新赶回了关外?原因只有一个,因为蒙古人靠的是马上打出来的天下,而且他们也相信在马上也能治理天下,所以他们疯狂的压榨着中原的汉人,为了防止百姓造反,他们甚至还规定了五户汉人百姓人家才可以共用一把菜刀。
最后的结果你们都知道了,他们的残暴激起了天下人的愤怒和反抗,所以很快就被赶回了塞外,直到现在都没喘过气来,而且接下来他们也永远不可能恢复昔日的荣光。”
大玉儿点了点小脑袋,所有所思的问:“所以这就是你们大明皇帝这么厚待读书人的原因吗?”
“并不全是。”杨峰轻叹了一声才说道:“读书人之所以能够占据朝堂,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还占据全天下的话语权,所以不管他们做出了怎么样的破事,老百姓和民间下意识里都会相信他们的话,这就是话语权的重要性了。主席他老人家曾经说过,思想这块阵地你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去占领。而这块阵地现在正是被读书人牢牢的掌控着,这才他们最大的底气所在。”
“哦,原来是这样啊。”大玉儿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对了,相公你刚才说的主席,他是谁啊?”
“那个……那个……那个人是我家乡一个很有名的人物,以后有时间我再跟你们说。”杨峰打了个哈哈,随便用了一个理由把这个话题给引开了,而一旁的郑妥娘却很是赞赏的说了道:“话语权?这个词用得好,读书人就是靠着这个吃饭的,这也是他们几百年来能牢牢掌控着这个国家最大的底气。”
看到众人都将目光看向自己,郑妥娘嫣然一笑:“相公,几位姐姐妹妹,以前我在秦淮河上讨生活的时候,每天见到的几乎全都是那些所谓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你不能说他们都是坏人,其实他们中间还是有不少一心为国心忧天下的,但是这样的人却很少。
在我看来,读书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抱团取暖,但凡是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他们就会想尽各种办法大力宣扬,哪怕这件事与国无益他们也不在乎,反之若是对他们不利的,他们就会极力去阻止,就象相公前些日子去扬州查办的那些盐商一样。这些盐商哪怕是家中早已金山银山十辈子都花不完,他们依旧拼命的阻止朝廷对他们收税,而且用的借口只有一个,与民争利!”
“是啊……与民争利,这是个多么完美的借口啊!”杨峰冷哼了一声,接着道:“可是为什么这么荒谬的事情那些当官的却可以公然堂而皇之的不断提出来呢,而且偏偏连皇帝也拿他们没办法?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刚才我说的,如今的大明话语权掌握在那些读书人的手里,他们若是抹黑一个人非常的简单,只要不断的放出谣言就可以了,而对方却偏偏毫无还手之力,就连皇帝也奈何他们不得,原因就在于此。现在相公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个话语权夺过来,即便是不能全部夺过来,也要将大部分的话语权夺过来。”
“夺过来,这能行吗?”
杨峰说完后,屋里的几女不仅面面相窥起来,即便是性子单纯的海兰珠也有些怀疑的问道:“夫君,如今大多数的读书人都视你为仇敌,他们怎么可能帮你?况且你……你……”
虽然海兰珠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几女都明白她的意思,如今的杨峰不仅跟东林党成了死敌,而且也将那些武勋给得罪得不清,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愿意帮他。想要夺取这个话语权怎么看都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看到几女怀疑的目光,杨峰不禁有些恼怒了,“怎么,你们都在怀疑夫君的能力吗?我告诉你们,虽然这件事对别人来说难比登天,但让我说啊,这件事还真不是太难,只不过有些费时间而已,没有几年时间很难见到成效。”
看到杨峰好像真的生了气,众女也不敢再笑了,赶紧端坐好,神情也变得正经起来,只是杨峰却看到她们眉角间隐隐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们……”
对此杨峰也有些无奈,他只能悻悻的说:“好了,咱们也不说什么虚的。为夫过些日子打算办一份报纸,希望你们都能给我出出主意,或是帮个忙,你们谁愿意来啊?”
“报纸?”众女有些不解的看向了他。
杨峰摇摇头:“就是刊登一些新闻以及朝廷时事,还有对朝廷大事的点评等等,中间还可以夹杂着一些奇闻异事等等。”
“这不就是驿报吗?”郑妥娘恍然大悟道:“以前妾身在南京的时候就不时看到过这些东西,不过这些东西都是朝廷发行的官报,私人很难……哦,妾身都忘了相公是做什么的呢。”说完郑妥娘捂着小嘴笑了起来。
“妥娘你说得对,但也不全对。”杨峰解释道:“朝廷的驿报消息都比较严肃,上头写的通常都是皇帝的诏书、起居言行、政府的法令公报、各级臣僚的章奏疏表、省寺监司等机构的工作报告和边防驻军的战报等,看这些驿报的人大都是朝廷的官员以及各地的士绅。
可是为夫办的这份报纸则不同,主要是面对的就是底层的百姓阶层,为夫打算不用文言文,而是全篇都用白话文来写,这样一来百姓们都看得懂,而且内容上也有趣生动,这样就能迅速在民间站稳脚跟,将咱们的知名度打开。等到咱们这份驿报能在大明扎下了根,那么这个大明朝的话语权就不再是那些读书人一家独大了。”
听了杨峰的“豪言壮志”后,众女都有些面面相窥起来,这能事先嘛。
郑妥娘想了想,偷偷看了眼杨峰有些小心翼翼的说:“相公,您想要办驿报这倒是可以,只是您想过没有,这个驿报是用雕版印刷还是活字印刷呢?”
郑妥娘的提出的问题就是现在印刷术面临的最大问题,如今的印刷术分为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
雕版印刷就是将书稿的写样写好后,使有字的一面贴在板上,即可刻字,刻工用不同形式的刻刀将木版上的反体字墨迹刻成凸起的阳文,同时将木版上其余空白部分剔除,使之凹陷。它的优点是版面上看起来精致整洁,但耗时却需要很久,而且话费颇大,用来办报纸的话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就太大了,而且也不方便。
而活字印刷则不同,它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雕版的不足,只要事先准备好足够的单个活字,就可随时拼版,大大地加快了制版时间。活字版印完后,可以拆版,活字可重复使用,且活字比雕版占有的空间小,容易存储和保管,这就大大节约了成本。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个时代的活字印刷主要分为泥活字模、木活字模和锡活字模、铜活字模等等。但这些活字模都有其局限性,泥活字模和木活字幕虽然制作容易,但受限于材料的原因非常容易受损或是变形,而锡活字模则是不易受墨印刷很困难,而铜活字模的成本确是太大了,华夏原本就是一个缺铜国家,用铜来制作活字幕不仅成本大不说,而且铜活字模普及开的话很容易让原本就高昂的铜价更加上扬。
听了郑妥娘的话,杨峰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是用铅活字模啦,这点你放心好了,明日我就出去一趟,弄几套印刷设备过来,估摸着十天半月的就可以了。”
“铅活字模?”郑妥娘听得是一头的雾水,铅活字印刷机是利用铅、锑、锡三种金属按比例配比熔合而成的铅活字排成完整版面进行印刷工作的印刷机,如今的大明可没有这个东西。
这玩意最早是由德国人约翰内斯·古滕堡十五世纪发明的,但是等到铅字印刷成熟的时候那已经是十八乃至十九世纪的事情了,这个时候的大明自然没有这么高大上的玩意。
看到几女一脸不解的样子,杨峰也不想多做解释,大手一挥就把这个话题揭过去,转而讨论起如何为报纸招募编辑、招募印刷工人以及场地、办报的内容和如何将报纸发行出去等事情……
就在杨峰和几个媳妇商议如何办报纸的时候,盛京的皇宫的一间书房里,一个声音阴沉沉的响了起来。
“他们真的亲眼看到哲哲和布木布泰带着护卫出现在京城的大相国寺门口吗?”
“是的陛下!”
时任同文馆书房官的范文程匍匐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的回答。
坐在椅子上的皇太极面色有些潮红,双目中喷出了一股掩饰不住的怒火。他看着匍匐在地上身子不住颤抖的范文程,几次忍不住想要将喊人进来把他拖出去砍了,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即便是杀了范文程但下面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少,而且即便是把这些人都杀了,但只要杨峰愿意这件事他们随时可以宣扬出来,自己难道还能将所有人都杀了不成?
将身子重新靠在了椅背上,皇太极压下了心中的杀意缓缓道:“说说事情的经过吧!”
“嗻!”
范文程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垂着头说道:“陛下,消息是咱们已经潜伏在京城十多年的探子传回来的,探子说,那天他们看到江宁伯府的侍卫护送着既几顶轿子去大相国寺进香,后来探子们便看到了大福晋和侧福晋以及几名女子从轿子上下来,其中一名探子曾经在盛京目睹过大福晋和侧福晋的容颜,是绝对不会弄错的,她们……”
“闭嘴!”
皇太极恶狠狠的喝道:“她们已经不是大福晋和侧福晋了,我没有这样的福晋!”
尽管皇太极大怒,但范文程还是战战兢兢的继续道:“据探子禀报,其中大福晋行动不便,好像……好像还有了身孕……”
“砰……”
随着一声闷响,皇太极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陛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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