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层建筑都是青砖？”
学者的讨论吸引了培罗的注意，他听到埃德文在那说道：“是啊，这比博瑞王国的岸边岗哨强多了吧？”
博瑞人为了分割鱼人的活动范围，在河岸边修筑了许多防御岗哨。河滩的地质结构难以承受沉重的石制城堡，博瑞工匠用灰岩和夯土堆砌四米高的岗哨基座，上面的部分只能采用木质结构，而且必须选用较轻的松木。由于松木容易腐烂，所以博瑞王国每年都要从苏斯王国进口大量木材，用于修缮岸边岗哨。采购费用加上人工费和运输费，博瑞人维系河岸防御的成本之高，令人咋舌。
青砖虽然较脆，也比松木坚固的多，何况它还耐腐蚀。就算在潮湿的岸边，青砖建筑至少能使用十年以上的时间。仅此一项，约克家族就省下了一大笔钱。
“开闸吧。”西尔维娅走过来说道。
“开闸！”约克家族的见习骑士一声令下，十余名强壮的士兵转动绞盘，精铁锁链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沉重的闸门被一点点的拉了起来，“哗”的一声，河水涌入闸门的缺口，沿着三米宽的水渠向远方流去。
白塔学者艾伯特盯着翻滚的浑浊水花，喃喃道：“泥沙被冲进来也没关系，有了节制闸的控制，雇工可以随时疏浚河渠，河水就会源源不断……我明白了……也正是因为有了节制闸，这种水渠可以不断延伸......在人工湖以南修一个节制闸，挖一条水渠，把水导入7公里外的黑河，形成一条永不枯竭的人工河，灌溉的土地不是10万亩，是30万亩！”
“菲尼克丝男爵领原本没有稳定的水源，也不可能有太多耕地，现在有了足足30万亩的良田。”
“这是个伟大的奇迹！”
乌里神父满脸骄傲，培罗主教和一众学者感叹不已，塔西佗大师却喝道：“既然是奇迹又怎么可能是区区30万亩？”
尾椎升起一股凉意，培罗忍不住打了激灵，他被一个大胆的想法震的浑身酥麻，而约克家族的高层都保持着微笑，他们早就被震过了。
“贯......贯穿整个人马丘陵的水渠？！”
年轻的学者们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塔西佗对埃德文说道：“人马丘陵修建了几百个溪流水库，这些水库和人工湖的功能一样！都是这个……”
“人工水利灌溉体系的节点！”埃德文接口说道。
“1000多公里的人工河，几百个人工湖，这……这简直无法形容！无法形容”艾伯特甚至找不到词汇来描述这个奇迹，只得不断重复着“无法形容”。
过了许久，学者们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不可思议的构想，终于有人提出了质疑。
“埃德文大师，我这里有个问题！”
“黑河只是条浅水河，如果人工水利灌溉体系把金水河的河水导入黑河，势必导致河水暴涨，淹没河岸，形成大面积的沼泽地！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环形灌渠！”不等埃德文解答，培罗主教轻轻地吐出了一个词。
这个世界并非没有人工河，环绕城堡的护城河也是人工挖掘的河流，能工巧匠甚至能修建水渠把河水引入城镇，满足日常所需。同样的，几千年前就有了挖渠引水灌溉农田的方法。冈比斯王国中部和中南部是布利诺尔河的冲击平原，那里土地肥沃，适宜种植庄稼。为了开垦出更多的农田，平原上的领主大多修建水渠，引布利诺尔河水灌溉几公里以外的土地，但水渠必须接回布利诺尔河，否则河水就会淹没大片田地。
水渠绕了一圈又回到主河，人们把这种水渠称为环形灌渠。
由于淤塞的问题，环形灌渠大多只有1.5米宽，70厘米深，不超过20公里长。最长的环形灌渠位于苏斯王国境内，也不过17公里。
环形灌渠能够满足灌溉的需要，但它起不了分流的作用。不过，有了节制闸那就不一样了。
黑河南北走向，人马丘陵的溪流水库都在黑河的西侧，而黑河的东侧还有非常广袤的土地。约克家族在河东侧修建节制闸、挖掘更宽更深的环形灌渠和人工湖，不但可以起到分流水源的作用，还可以灌溉不计其数的农田。
这才是人工水利灌溉体系的全貌！
“每条水渠都有节制闸，溪流水库又与黑河相连，某条水渠一旦淤塞，立刻闭闸疏浚，对整个灌溉体系的影响微乎其微，雨季的时候关闭总闸，溪流水库又变成了蓄水池，根本不用担心水患……好巧妙的构想，好伟大的工程……”
塔西佗大师唏嘘不已，又颤声问道：“老朋友，人工水利灌溉体系能开垦多少农田？”
“保守的估计……1亿2000万亩！”
培罗主教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冈比斯王国农田总量为2.1亿亩，人马丘陵即将开发农田比整个王国农田总数的一半还多！要知道，人马丘陵面积虽大，但丘陵众多，黑河的水量有限，能够耕种的土地远不能和布利诺尔平原相比，而冈比斯王室占据最肥沃的平原，他们控制的农田也只有1.1亿亩而已。
农田对领主意味着什么？
农田的产出确实不能和矿脉相比，但矿物总有采完的一天，而农田年年都有收获，它才是领主最大的财富！有了农田，领主家族才有传承不息的根本。许多见习骑士正是因为家族无法给予农庄才投入其他家族的怀抱。争夺宝贵的土地资源一直是人类战争的主题，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
约克家族的人工水利灌溉体系能开垦出上亿亩农田，那其他家族可以复制吗？
培罗主教仔细想了想，觉得很难很难，几乎不可能实现！
约克家族的水源引自金水河，恰恰是因为蚁人大军剿灭了河滩鱼人。其他领主想要打败鱼人？只要看看博瑞王国就知道这有多困难。博瑞王国的五大执政家族和鱼人打了整整80年，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才堪堪建成了第一座港口。任何一个家族都没有这样的决心和实力。
假设，领主引其他河流的水源，他立刻就会面临战争。事实上，因为水源问题，领主之间爆发的战争，屡见不鲜。
就算领主们共同清剿鱼人，那谁来掌握节制闸？谁又愿意把自身的命运交给其他家族控制？这几乎是个无解的问题。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节制闸这么简单的设施，又怎么会没有人想的到？不需要才不会有！
人马丘陵十几个领主都是约克家族的附庸领主。然而，要不是因为西尔维娅的威望，他们也未必能达成一致。不管将来会怎样，至少约克家族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就像博瑞人一样，第一步迈出去就会一直走下去。
人马丘陵的腾飞已势不可挡！
培罗主教能想到的，其他人也能想到，十几个年轻学者神情各异，有的忧虑，有的兴奋，有的渴望。
培罗明悟到西尔维娅的意图。这些学者来自人类的各个王国，他们有冈比斯贵族，有多铎贵族，有苏斯贵族，还有撒桑贵族。人马丘陵的辉煌未来将通过他们传遍整个人类世界，那些小家族的骑士和学者将涌入人马丘陵，投靠约克家族，因为他们有足够多的农田！
“牛羊不和人争地！饲养十几万头野猪！1亿多亩农田！这能养活多少人.......这能养活多少人？”
乌里神父激动的满脸通红，培罗猛然醒悟，新农牧体系和水利工程完全是个整体！工程一旦竣工，人马丘陵将能容纳百万人口。这奇迹般的工程最大受益者是教会和平民！
“尊贵的西尔维娅殿下，我在此祝贺您。你们征服金水河，改造人马丘陵，这是前人从未有过的创举！您的丰功伟业必将被历史所铭记，您的睿智与气魄必为史诗传唱！”
塔西佗大师向西尔维娅郑重行礼，西尔维娅也优雅地还礼。塔西佗又拥抱了埃德文大师，赞道：“老朋友，我也恭喜你。阿尔雅创立封臣制，改变了人类的历史，而你改变了自然，你的非凡成就足以和白塔创始人相媲美，你的名字和事迹将被刻在银白高塔的墙壁上！”
“哈哈，我的老朋友，水利工程可不是我发明的！”埃德文哈哈笑道。
“啊......那是那位大师的创造？不可能吧？!”塔西佗顺着埃德文的目光看到了正在射杀鱼人的兰德尔子爵，不可置信地说道。
“嗖”“嗖”“嗖”
紫杉长弓不断崩响，500米外的三只鱼人被从天而降的长箭钉死在地上，满脸幸福崇拜的妮可接过爱人手中的长弓，又挽着他的胳膊，走了过来。
“兰德尔阁下，真没想到，竟然是您……”
塔西佗大师不知不觉中用上了敬语，维克多连忙摆手说道：“我那里能设计出这么复杂的系统？我只是为埃德文大师提供了一个思路，是大师设计出节制闸又完善了整个设想。”
埃德文大师欣慰地看了维克多一眼。西尔维娅为了隐藏维克多，曾想将水利工程和新农牧体系按在他的头上。可是，老学者最讨厌的就是弄虚作假，为了维克多的安全他才勉强答应了下来。以维克多现在的实力和名声，已经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埃德文执意要让维克多实至名归。不过，维克多坚决不肯受名声之累，埃德文最终也只能妥协，毕竟这确实是他的完善的。
“兰德尔子爵，你是怎么想到的？”塔西佗大师定了定神，又好奇地问道。
维克多还没有回答，埃德文就兴奋地说道：“维克多看到领民挖渠引水，又发现金水河岸没有了鱼人，这才想到了这个点子！老朋友，这是我们的胜利！吸收平民的智慧才是银白高塔的未来！”
“埃德文大师，您说的没错。至高无上的光辉之主指引着民众的智慧，需要我们去发掘，并善加利用。”培罗主教认真地说道。
西尔维娅微微点头，云淡风轻地问道：“主教阁下，您有什么想法吗？”
培罗长笑一声，意气风发的说道：“投身如此伟大的事业是我毕生的荣幸，我将向拉扎鲁斯大主教请求，同时担任人马丘陵的主教。我坚信教宗冕下也会重视人马丘陵的诉求！”
培罗是教宗的弟子，他的这番表态等于放弃了大主教的职位，随之而来的是教会对人马丘陵的资源倾斜。约克家族的领主个个喜笑颜开，如同久旱逢甘霖。特尔兰登伯爵上前说道：“殿下，请您为人工湖命名！”
“蔷薇湖！”西尔维娅美眸一转，挽住维克多的胳膊，又说道：“黑河改名为银月河，黑堡镇改名为金水城！”
埃德文大师捻须笑道：“好！蔷薇湖、银月河、金水城实至名归！”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