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在水中游荡,不是为了躲避天敌,那便是为了寻觅吃食,不管哪一种,总归是需要有些图谋的,有图谋就会有破绽,有破绽便会有应对的办法,比如在钓鱼时候洒下的鱼饵,李家的人之所以喜欢钓鱼,也是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并且会切切实实的用到朝堂上。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当然,守株待兔的办法有时候也未必就是一直在等,毕竟河边的钓钩不止一处,万一鱼儿咬错钩呢?
天圣宫中,李承乾正在于一个俏丽女子下棋,这天圣宫本在皇城之中,虽然算不上是严防死守,但保住一两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咱们姑侄也是好久没这般聚过了,记得上次见你,还是四年前吧,从小便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气度,谁见了都想夸赞两句,只是如今已经有了妻子,时间过得太快,仿佛还是昨日呢……”常平公主头上带着一朵白娟,想来也是为前驸马王谦带的,两人感情本就不浅,弄到如今这种地步,其实两人也都是不想的。
“也是承乾不哓事,与姑姑叔叔们不常走动……”客气了一翻,转而看着这件古色古香的宫殿,轻声说到:“在这住的可还习惯?不若等过些时日风头过了,回公主府修行也是一样的,毕竟父皇哪里也是被朝臣逼得没办法。”
常平对这些事情不做置否,即便是心中想说些什么,在这却也是停住了,那男人一母同胞都能杀了,自己如今这般,还是少惹些是非:“皇兄的难处我这做妹妹的自然知道,王谦不懂事,惩罚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人心胸向来不怎么宽广,被责罚后更是郁郁寡欢的,如今被人利用。”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道:“只是苦了刘元一家,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弄得如今这种地步。”
在抬头的时候,眼中亦是泪光闪烁,李承乾苦笑一声,却也不知如何安慰,长出了口气谈道:“世事无常罢了,姑姑也莫要太过伤心,王家老爷子昨夜便进宫求了父皇,言此事与姑姑多无关系,乃是王谦自作孽,父皇也已经答应让您回宫,只是近些日子外面不太平,所幸也就在这里多住一段时日,全当时修养身心了。“
李承乾这边说着,常平却是微微一笑表示不在意,转而又道:“多年来王家对我倒也宽厚,虽说是君臣,但终归还是有几分感情尚在的,老人只有王谦一子,这支人到这便也就断了,他不怨我已是豁达,却还如此包庇与我,却是让人暖心。”
李承乾怅然一笑:“他向来也便是老好人的脾气而已,若说让他怨恨,怕也是不知从何而起,姑姑若是有心,以后好好侍奉也算报答了。”
常平手中棋子忽然落地,半晌竟是呜呜哭泣了起来:“都是那不晓事儿的!为了面子,便是谁都敢得罪。”
这棋却是下不成了。李承乾随后也无奈的摆了摆手:“事情已经发生了,纠结这些干什么,父皇已经说了,若是你有意再嫁,便给你安排,若是不想,等风头过了便回公主府也行。”这事情本不该李承乾来说,但恰好碰上,李二也是个不守规矩的,所幸也就顺便了。
常平听了却是止住哭声,渐渐变得低声啜泣起来:“……”
见事情如此,李承乾所幸也就将心中的话问了出来:“刘元家小被屠那日,我也遭了刺杀,显然凶手已是早有准备,此次来见姑姑,一来是待父皇母后探望,二来便是打听一下王谦平常都与谁来的紧密……”
常平闻言亦是大惊,李承乾遇刺的事情被封了口,旁人自然不知多少,关心了一翻,而后便将王谦又骂了几句,在得知皇帝并未因此事怪罪王家之后,也便回忆了一翻。
“他那人恃才自傲,平时朋友倒也不多,若说走的进的,也就长孙安业了吧,两人都是嗜酒如命的,对方有些好酒便要分享,其余的到还真不算多。只是前些日子偷偷来见我,说什么马上能复合的蠢话。”
“我舅舅?呵,这倒是臭味相投了。”见常平横眼瞧自己,也只说着话不算妥当,呵呵一笑道:“既如此,这事情也算是清楚了,回头也好交差。”呵呵笑了两声,见她没什么疑惑的,转而又道:“祖父今日在太液池开了宴席,姑姑若无事也便去看看吧。”
与常平告罪,便也就出了房门,等着身影转过墙角,这才停了下来,看着边上王忠道:“严密监视长孙安业,凡是有所交集的全都监视起来。”说着走了两步,猛然回头看着王忠道:“匡三现在不右监门府的将军么,让他准备准备。”
造反这类事情不管哪朝那代都会多少有一些,算不得什么大事。得到了这些消息,事情便就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头,想要查清也便是今日的功夫,说着又想起过些日子龙首原的诗会,便是一时间也将计划在脑中安排了一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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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已是三日之后,这三日李承乾的人在长安城中大肆探访,一些事情也就顺理成章的被查探了出来,长孙安业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元弘善也不是,几人只见的勾当即便是没什么确凿的证据也都能猜出一二,事情定了下来,李承乾这边也就开始准备行动。
李承乾聪明,对方自然也是不笨,眼见着便是七月初七,那些人办事也是愈加小心了起来,他打算提前动手,当然也不会让对方轻易察觉,隐藏行踪这种事情,李承乾绝对是教父级别的人了。
繁华的坊市中,恼人的杨柳白絮在空中如雪般飘落,街道一角,一个女子挺然而立,看着远处河畔边上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转而看了看四周,转身离去。
河岸上徐慧正在烹茶,一举一动却是有些韵味,李承乾静静的看着,转而又想起长孙的样子,嘴角泛出一丝微笑,这女子的性子却是与相差无几的,只是更温婉一些。
哗哗的茶水声在耳边响起,一股新茶的浓香腾升而起,边上忽然出现了几个身穿麻衣的汉子,走到近前单膝跪在地上,这举动自然是让边上徐慧惊了一下,但却也只是吓了一跳而已,轻轻放下茶盏将紫砂做的杯子双手递给他。
“那人走了?一个人来的?”
“诚如公子所料。”那汉子态度恭敬。
“呵……与这般心狠手辣的女人作对,活该他们吃苦头。那边人都安排好,这事莫让别人知道。”
“匡三哥那边?”
“开始准备吧,此事影响越少越好。”
“属下告退!”
见众人走了,徐慧这才长出了口气,尽管有些疑惑,但终归还是没出声询问,见着李承乾端茶饮了一口,微微一笑,便也就从新给他续上:“新茶的泡法还不熟练,高明还得多担待才是。”
“已然不错了,新茶也才出了几年,这般纯熟的手法,便是最开始练得也便是这般地步了。”不过李承乾只是浅尝辄止,见着她失落,笑道:“这茶本就是提神用的,我年龄还小,却是不宜多饮。”
“无碍的,家父也常这般说,我只是喜欢这般恬静的感觉罢了。”
“倒是还未曾听你说过家里的事情,令尊是?”
“家父以前是文臣,只是这次调到长安,却当了太子右卫长吏,也算是入了军伍了吧。”
“右卫长吏?”思索了一阵,猛然说到:“徐孝德?”也是觉得当着人家孩子的面不好直呼姓名,转而尴尬的笑了笑道:“有些口不择言了,徐姑娘莫要怪罪。”
李承乾闻言愣了半晌,徐孝德这人倒是不怎么出名,只是两个闺女比较厉害,大的叫徐惠,嫁给了李二,也就是后来的徐贤妃,小的那个叫徐氏,后为高宗婕妤。眼前这个徐慧,便是那个徐惠?
“公子认识家父?”
认识?怎会不认识,李承乾尴尬的笑了笑,半晌才道:“都是军伍上的,自然也是认识,不过关系太远,见着也只是互相招呼一声。”
“哦~也是巧了。”认识么?回去还是问问父亲,想到这,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转而从身后掏出一些纸张放在李承乾面前:“都是社里姐妹做的,托我过来让高明指教一翻。”
“哈?这种事情还到时头一遭。”随意抽出几张认真看了看,指着几首诗词苦笑道:“怕是几位姑娘有意考教吧。”
杨絮如雪,偶尔清风飘过,洋洋洒洒的朝着漫天挥洒,这边景色宜人,徐惠不自觉的将手趁在脸颊上,细细的看着李承乾的模样,皮肤略微发白,却并不显病态,睫毛修长,浓密厚重眉毛便如利剑一般,嘴唇微薄,鼻梁高挺,衬着一张好似刀削斧砍般的脸庞却是刚毅中带了一丝温柔。
“对句方面自然是无可挑剔的,但若只是追求对句工整却也是落了下成,额~徐姑娘?”李承乾见她愣神,不由有些好笑,轻轻叫了一声
“嗯?哦……毕竟只是一群涉世未深的,自然没有高明这般阅历,如今也只是言景罢了。”被人抓了有些脸红,羞涩道,“其实方才想事情有些出神了,高明勿怪……”
再此听到徐姑娘这三个字,徐惠微微有些不悦,转而有些嗔怪的说到:“高明称呼惠儿便好,叫姑娘,倒是显得有些生分了。”
“公子,诸事已经准备妥当,匡三哥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王忠却是去了那身短打,换上一身戎装,李承乾见此微微一笑,转而对着边上徐惠道:“徐~额慧儿姑娘,公务繁忙,少陪。”“哦~是军伍上的事吧,高明慢走。”
“好~”
李承乾微微一笑,转身而去,只是此刻全然没了方才的懒散文雅,便是走路都显得龙行虎步了起来,行走之间也不知在哪里窜出不少人,文人才子有之,贩夫走卒有之,一刹那间,这片熙攘的地方忽然变得空旷起来。
徐惠呆呆的看着被众人簇拥的李承乾,见他指挥若定,心中也是有些担心。
“到底出什么事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