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亮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屋里都是自己人，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
政府部门就像一棵爬满猴子的树，往上看全是屁股，往下看全是笑脸，左右看全是耳目。
陈乔山听得出来，王忠亮是不如意的。
他骨子里其实还是个兵，转业回地方完全是个意外，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官场混得开，都五六年了，还在农业局副局长的位置上原地踏步。
“王叔，你在局里负责哪方面的工作？”
“农村政策调研和农民培训！”
陈乔山有点好笑，农业局本来就是个清水衙门了，他这纯粹成了打酱油的边缘人物。
部队跟地方政府是完全不同的，看王忠亮现在的做派，估计还在沿用部队的那一套，被人踢到一边一点也不奇怪。
“王叔，农村这几年的大形势怎么样？”
“最近几年粮食产量连续减产，农民收入停滞不前……”
王忠亮不是尸位素餐的官员，对当前的农业形势张口就来，很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陈乔山又问道：“那您认为应该怎么解决？”
“应该提高老百姓种粮的积极性，帮老百姓增收……”
陈乔山听了半晌，王忠亮说的都是些表面性的东西，最起码跟往后几年的农业政策走向没什么交集。
“王叔，我有点看法，你不妨听听看！”
王忠亮很是好奇，孙家人也纷纷竖起了耳朵，都想听听他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粮食减产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农民收入太少，很多人宁可地荒着，也要出去打工，为什么？他在外面干俩月就够回家交提存了，剩下十个月的工资就是纯收入，搁我也不种地！”
王忠亮不以为意，这些都是老调重弹，没什么新意。
陈乔山也没办法，他不是农业专家，之所以说这么多主要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话，他虽然不了解这时候农业政策的弊端，可他知道未来形势的走向。
他上辈子在2006年参加高考，恰逢国家全面取消农业税，新闻报道铺天盖地的，陈乔山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果然，王忠亮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想要粮食增产，就必须调动农民种粮的积极性，办法很多，比如全面免除农业税！”
“什么？”
众人都感觉匪夷所思，种地纳粮天经地义，从古至今都都没变过，他们感觉跟听天方夜谭似的。
陈乔山知道，这其实不是什么新鲜观点，国外早就这么干了，国内也有试点开始尝试减少农业税，只不过国家还没有出台相关政策。
王忠亮无疑是个干实事的人，陈乔山不希望看到总是好人吃亏，就想尽量帮帮他。
“要提高老百姓的种粮积极性，无外乎增收跟减负，这两者其实并不冲突，农业税只占全国财政总收入不到1%，全国农业人口占比60%，免除农业税相当于给全国六成人口增收，对中央财政的影响微乎其微，同时还可以额外提供农业补贴……”
陈乔山把未来的农业发展趋势一股脑说了出来，至于王忠亮听进去多少，就不是他能决定的。
孙爸问道：“大山，这些你都是从哪看的？”
“看新闻，然后我自己分析出来的！”陈乔山说得很坦然，这些都是未来的政策，也不怕被人拆穿。
他又对王忠亮说道：“王叔，你是搞政策研究的，可以考虑考虑我刚才说的，你要是觉得合适可以整理一份材料，尝试着发表！”
陈乔山也只能说这么多了，毕竟两人才第一次见面，难免给人交浅言深的感觉。
众人都露出深思的神色，孙家人还好点，也就跟着听个热闹，王忠亮是内行人，几条建议都很有可行性，虽然他不是农业科班出身，可这么多年下来，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
饭局结束的很快，都看得出来王忠亮有心事，也没人再劝酒。
吃完饭，王忠亮没有马上离开，磨磨蹭蹭好一会才找到陈乔山，问道：“大山，这些真都是你自己的分析？”
“是的，王叔，我家就是农民，这些关系到我家的切实利益！”
陈乔山这话还真是无懈可击，一屋子人就他家是种地的。
孙光明插嘴说道：“王叔，大山可是咱省的状元！”
王忠亮这才想起这茬，不过状元郎还懂农业，他还真有点拿不准，又尝试着问道：“大山，你说写成报告能发表吗？”
陈乔山笑了笑，“先试试看，就是发不出去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这些点子都是你想出来的……”王忠亮支支吾吾地，很难张口的样子。
陈乔山知道他的顾虑，看来王忠亮还真是个厚道人，搁别的领导肯定直接据为己有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王叔，这是谁的点子无所谓，重要的是谁落笔成文！”
想了想他又提醒了一句：“材料整理出来别往上面递，直接往全国性的农业报刊杂志上递！”
王忠亮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深深盯了他一眼，说道：“那我先回去，等整理出来了再找你帮着看看！”
“成，王叔，买机器的事还得麻烦你！”
王忠亮回过神，拍着胸脯保证到：“你放心，回头我亲自帮你办！”
在国内当官，一是需要政治正确，二是要有前瞻性的眼光。
陈乔山没多说什么感谢的话，但他对王忠亮的印象不错，要是这篇文章真的发表了，应该可以改变他当前的处境，好歹也算是结一份善缘。
……
第二天上午，陈乔山先去营业厅买了部手机，陈家马上就要开始四处揽活，没个手机肯定不行。
他挑了部迪比特5688，花了1250块，跟公务员一个月的工资相当，算起来还真不便宜，不过这已经是营业厅性价比最高的手机了。
迪比特是一个短暂的品牌，是一家叫大霸集团的台企生产的，工厂设在SH，这家厂本来是给摩托罗拉代工生产手机，相当于后世的富士康，可2002年MOTO不带他玩了，无奈之下就只能自立门户。
迪比特名字的由来很坑爹，大霸集团的手机应该叫大霸手机，翻译成英文是DBTELL，大霸电话的意思，可手机是在国内卖，DBTELL又回炉翻译成迪比特，于是大霸手机堂而皇之地成了迪比特，逼格提升了一大截，这应该算手机行业最早的出口转内销了，不得不说也是一个奇葩。
陈乔山办了一张动感地带的卡，这应该是中国移动存活时间最久的套餐了，看着挂在墙上的套餐广告，他忍不住感叹时光荏苒，这时候的杰伦还是个小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