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每日清晨,李延昭便是领众人赶着两辆马车去营外山边割草。置办一日的马料。
回营之后将骡马喂饱,随即便是修缮马棚,李延昭规定众人不能仅仅喂马就完了,还需将骡马分批带出营,在山涧旁细心地用毛刷给骡马刷洗身体。而后又是伐木,将低矮的马棚修得高大了一些,李延昭规定两日一刷洗,两日一换骡马棚中垫地面的干草,换下的干草拿给伙房做燃料。
黄昏时分喂过一日中第二次之后,须进马厩拾粪,拾了马粪需集中带到营外,挖坑掩埋。如此一来,十一人这马倌生活倒也是紧紧张张,充实不已。
马都尉期间曾来马厩看过数次。每看一次便增加一分惊异,过不久便啧啧称奇。他本身是想将这几个新人丢去喂马,相当于衙门中带犯人升堂之时官老爷下令打的那一通杀威棒。谁料到那几个新人非但不以为忤,反倒是兢兢业业,把养马这事干得有声有色。
现在这马厩也宽阔了许多,自己随时去基本都能看到马厩中的骡马也好,马厩里的环境也好,俱是干干净净,令人顿觉清爽。看着那马厩干净得足可以睡人,马都尉再见李延昭等人的神色,已渐渐变成了欣赏。
李延昭前世做得生意,他察言观色的功夫自是非同一般。他业已察觉到马都尉神色中的细微变化,然而他的行为却没有任何改变,依然是每日兢兢业业地喂马,给马洗澡,换干草,拾粪。包括拾粪这等事,李延昭往往都是亲自上。即使脏活累活亦是从不推诿。众人皆是感佩。
未过几日,马都尉便将李延昭召至帐中,好生勉励了一番。见得李延昭虽养了多日的马,面上却未有任何怨愤之色,心中愈发感到满意。临了之时,他问李延昭可有什么要求。
“在下希望都尉拨下一批武器盔甲与我几人。”李延昭提出的这个要求,却是令马都尉愣了一愣。他原以为李延昭会要求将他们几人调离马厩。疑惑之下他不由得问道:“发几副盔甲兵器,却是不难,然而为何汝不求本都尉将你们调离马厩?反倒是只求几副盔甲兵器呢?”
“都尉令我等去养马,我等便将马养好。然而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亦是我等武人本分。杀敌须练武艺,然二者实是不冲突。我等便尽心养马,闲时操练武艺,以待有得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那一日。魏武曾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吾等虽不是老骥,却也愿效仿那千里马!”
李延昭的一席话直听得马都尉心潮澎湃。他当即拍板:“善!汝欲盔甲兵器,本都尉准了。本都尉便写张手令与你,准你部十一人去得武库,领盔甲十一副,趁手兵器及弓弩若干。”
李延昭连忙躬身:“在下谢过马都尉。我等必将尽心养马,操练武艺。以期报效都尉知遇之恩。”
马都尉满意地点点头。写了一张手令,盖上自己的私印,然后拿给李延昭。目送着他走出大帐,眼神中已满是赞许之色。
李延昭拿着马都尉的手令,到帐中召集了自己属下一干人,直奔营中武库而去。
武库却是建在营地中央,离帅帐不远。放眼整个营地,这间武库简直算得是一栋豪华的建筑了。不但建有完好的砖墙,而且房顶上铺的不是干草,而是瓦片。多半是为了妥善保存内里的盔甲器械以及武器。
李延昭问过守门军士,又去旁边帐篷中,将手令交给司库,这是本军中掌管武库的小吏。他拿过手令,验过印信。随即便去得一旁取过武库钥匙便引着李延昭来到武库前,打开门,李延昭等人随得他入内。
只见库中甲胄、头盔俱是码放整齐,刀剑整齐地放置在一侧靠墙的诸多刀架上,枪矛之类捆起来码在靠墙角处。少量斧钺锤之类的冷门兵器另择了几个武器架放置整齐。每张弓都装在弓囊之中,为防受潮及弓体失去韧性,均是松了弦并用油纸包裹好,置于库中央的几张案几上。
箭矢均是装入了箭囊,整齐地排列在枪矛一旁的空地上。李延昭见得武库内这一切严谨有序的景象,不由得对身旁的司库赞叹不已。转过头去抱拳由衷道:“将武库管理得井井有条,某对君甚为佩服。”
“足下言重了,管理武库乃吾之职责,怎敢有丝毫怠慢。”那武吏亦是抱拳道。
众人眼见得武库之中琳琅满目,均是看得眼花缭乱。武吏唤过两个守门军士,去得库中,又喊得众人过去。为众人分发甲胄。武吏自己取过一本册子,置于门口的几案上,自顾做着记录。
“皮甲十一副,皮盔十一顶,腰带十一条,长牌十一面,环首刀十一把,弓并弓囊十一张,箭囊十一个,箭矢计三百三十支,长枪十一把。”军士将武器盔甲分发完毕,大声向门口记录的武吏唱着数。那武吏在砚台上润了润笔,一一记下。
李延昭等将甲胄套在身上,系好腰带,而后将弓囊箭囊与环首刀分别挂于腰带上。李延昭从众人箭囊之中抽出箭矢,一个一个都细细查验过,发放的武器装备也都细细查验,毫无问题,之后方才拜别了武吏与军士,十一人便又是排好队,向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众人领了盔甲武器,俱是兴奋不已,一路上左看右看,甚是新奇。
李延昭看着众人的兴奋劲,却是不露声色,对众人道:“自明日始,除开喂马、打扫马厩、刷洗马匹等等公事之外,闲时我等须操练武艺。诸位兄弟可有什么意见?”
众人本来都是抱着练习武艺,守土御敌的美好愿望来到这军营中的,谁知被发配去喂马,本就愤愤不已。如今众人难得地争取到了拥有盔甲武器的权利,听得李延昭发话,高兴尚且不及,怎么会有意见?武器拿来做什么用?不就是平时练习武艺,战时临阵杀敌吗?于是众人纷纷嚷嚷叫好。却都是期待着早随李延昭操练武艺。
次日,众人兴致勃勃地一早便将骡马喂完。李延昭便拿着一个包袱带领众人披挂整齐,向马都尉报告之后便出了营门,来到马厩墙外的山脚下。众人俱是抽出手中武器比划挥舞着,个个神色都兴奋不已。
然而李延昭却将手上的包袱掷于地下,将包袱解开,里面却是一些斧子锯子刨子等工具。见得众人皆是诧异神色,李延昭笑道:“怎么?空拿着武器,箭矢,诸位难道劈砍空气不成?谁会做木工活的,先弄几个假人出来啊。”
虽然不知道李延昭口中的空气是什么,不过众人还是了解了他的意思。山上就有树,丁越、崔阳、韩文灿及王强四人都会做一些木工活。于是众人纷纷拿起工具,到山脚砍树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众人已是伐倒了两棵树。丁越四人遂取来各色工具,上前将树干分别锯开,然而工具只有一副,诸人抢得不可开交,拿不到所需工具的只有在旁干瞪眼。
李延昭见得此景,不由哑然失笑。他想起来这个时代多半还是没有流水线作业的概念,于是众人各做各的,各人都试图自己做一个完整的木质假人出来,便是工具和劳力的分配都很不平均,自然造成了时间或者劳力的浪费。
他上前去,让众人分别负责一道工序。分料的只负责分料,刨皮的只负责刨皮,修型的只负责修型,最后再来一个人组装即可。众人听得李延昭发号施令,听得这一系列安排,不由得茅塞顿开。于是又过了一个时辰的光景,五个简陋的木质假人已是树立在了山脚下。
李延昭又领着众人去得旁边山涧,找寻了一块尚算平整的石头,让众人将自己的武器在上面磨锋利。众人依言而行。
半个时辰后,众人拿着闪闪发亮的武器集合在山脚下。李延昭看着意气风发的众人,甚是满意。他令众人将弓箭的弓弦上紧。然后带他们退开十步的距离,指着那几个假人道:“百兵之中,固以弓箭为先。两军交战,第一轮发起攻击的武器,必然是弓箭,弓箭者,尝制敌于百步之外。杀敌于无形。凌厉非常。”
言罢,李延昭指向那几个木人:“假若那些木人便是敌军,此时已进至十步开外,诸军听我号令。”
“搭弦!”诸人遂将箭搭在弦上。
“引弓!”诸人缓缓将弓弦拉满。
“放!”李延昭便听得一阵子弓弦的嘣响,然而抬眼望去,却只有一支箭定定插在中央的木人身上。余者箭矢皆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正中的那一箭,李延昭想也不想便知是曹建发的。曹建之前身为山中猎户,射这种十步开外的木人标靶自是无异于小儿科一般。
“除开曹建,其余人皆去将尔等的箭找回来!”李延昭忿忿道。那些木人背后就是山坡,故而李延昭倒也不怕箭射丢,更不怕这些人找不到自己的箭。只是这头一次射箭的结果太令他失望透顶了。他原本以为十步这种距离,至少能中三四支箭吧,然而事实却无情地甩了他俩大耳刮子。
如果这真是在战场上,十步远的距离,只够自己这边射出一波箭。然而自己这边只射中一箭。随后对面至少四人便可冲杀过来,将自己这帮连刀都来不及拔出的弓手们杀个片甲不存。
看来,练兵之事,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李延昭暗暗在自己心中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