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百人长吃饱了?”李延昭一边接过自己已经空荡荡的水囊,一边笑着问道。
陶恒此时水足饭饱,想到刚才自己狼狈不堪的吃相,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而后满足地打了个嗝,答道:“多谢将军款待,末将吃饱了。”
李延昭闻言,也是报以友善的微笑,道:“既然吃饱了,那便是最好。陶百人长且听我细说一番,便是我等待会出击之策。”
陶恒闻言,也是恭谨至极道:“末将听凭将军吩咐。”
李延昭从怀中拿出一幅缩略版的地图,而后招招手,广武骑卒阵中便有一骑卒过来,听闻李延昭要点火把,便依令点燃一个火把,举在李延昭与陶恒身前。
火把一现,两人身前便霎时亮堂了许多。李延昭在这个简略版的地图之上,用铅笔标出了两个位置。而后对陶恒道:“如图所示,这两个位置,便是当下赵军先锋所处位置。”
李延昭指向前一个位置,然后用铅笔重重地画了一个圈,言道:“此处,便是方才在谷口处,被我军击败的那支赵军。如今他们方才大败,正是惊慌。连退二十里方才伐木立寨,可见其对我军忌惮之深。”
“我等之策,便是要趁这支赵军立足未稳,新败之后,军心未定,营寨未立之机,出谷对其进行袭扰。不必务求杀伤敌军,我等只需让他们不得安宁,拖延其立寨。疲敝其士卒。待到明日晨,再视情况决定出击与否。”
陶恒听闻李延昭的这一番布置,却是双眼一亮:“方才见将军身后骑卒队中,有不少士卒都是手持锣鼓等物,想必便是在此处疲敌之用了?将军此计,实乃妙策。”
李延昭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而后手中铅笔又指向地图下方的一个点,言道:“此处乃是赵军后队驻扎之处。我麾下骑卒之前业已探明,此处赵军多为氐羌之众,人数过万,并且已依山立营,实非易取之所。”
陶恒闻言点点头,道:“将军此次出击之策,末将已是明了。愿随将军同去破敌!”
李延昭收起地图,而后扶住陶恒,与之一同起身。向东侧大营处眺望之时,却恰闻一阵隆隆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传来。二人抬头望去,却正是见李延昭先前派出的那一什骑卒,赶着一批战马,向这边行过来。
待得那些战马行至近前,领命的什长下马复命。李延昭便宽慰了几句,而后令其余骑卒纷纷过来替换军马。李延昭自牵过一匹马来,指着马背上的那与陇西骑卒完全不同的马具,向陶恒介绍着马镫的用法。
陶恒闻言,却更感新奇,待得李延昭将马缰交由他手,他便奋力上马,双脚依言蹬上马镫,驭马在周边跑了几圈,回到李延昭身边便不由赞道:“此物端得是妙,也无怪将军属下骑卒,能与匈奴人交战都不落下风。”
李延昭见陶恒在马背上驰骋自如。便也放下心来。他传令下去,一干广武骑卒纷纷换马,而后行至一处。陇西骑卒们也依令在自己百人长的带领下找到了轮替军马,而后爬上马背,对马镫这种新鲜玩意儿也是颇感新奇不已。
待得陇西骑卒们适应了一番之后,李延昭便召集起全军,而后由各个队率什长点数,统计出战人数。己方二百五十七人,加上陇西骑卒二十六人,便合计二百八十三人。随后骑卒们各自检查了武器马匹,引火的火折子等物。陇西卒那边也由刘季武给他们调拨了一批箭矢,不少陇西卒的刀刃在方才的搏杀中卷刃,也进行了替换。
准备完毕之后,便以曹建那队居前为先导,邵雷率部压阵,其余主力,及四位百人长百人将,都居中缓行。
在各队队率的号令下,哨骑四出,担负着警戒侦察的任务。而前方的哨骑等,每过一段时间便会返回回报一次,确认没有威胁之后,大队主力便继续加速前行。
如是,不到亥时时分,李延昭所率的这部分骑卒,已是接近了先前所侦察到的那片赵军临时营盘。
由于距离赵军营盘,已不足三里。之前前出的哨骑已是斩杀了数名赵军哨兵。因此李延昭部虽暂时没有暴露之虞,不过李延昭还是将马缰交给旁人,亲自带领一干将佐爬上一侧的山顶,随后向三里外的赵军营盘望去。
赵军方才大败了一场,此时人困马乏,仍不得不耐住性子去周遭伐木立寨,李延昭站在山顶上,见得那片被赵军划作临时营盘的地点处,虽是火光通明,然而士卒多半是心有余悸地在进行工作,疲惫和饥饿不断地袭击着他们,使得他们伐木立寨的速度,简直堪比蜗牛。
方才谷口处战事结束,直到此时,已近两个时辰,然而此处的赵军,却是连一道外栅也未曾立起。虽然营地周遭散乱布置了不少拒马,并且大多面向他们此时所处的北侧,然而在李延昭眼中,这支疲惫之师,还真的不是一般的不堪一击。
营地之中,匈奴骑卒也纷纷将马匹集中起来,马上将卒便坐在一旁围着火堆开始吃东西恢复体力。然而一边的山林之中,仍忍受着疲惫和饥饿,勉力伐木的汉人与氐羌武士,就远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他们忍饥挨饿地伐木立寨,却还不停地忍受着在一旁监督工程进度的匈奴骑卒的喝骂和鞭打。这种待遇上的差异,不由得使这些汉人与氐羌残卒心中更添不忿。然而在匈奴人的鞭笞之下,他们也只能按部就班地伐木,而后运材、立寨。
可能是因为他们缓慢地动作引起了匈奴主将的不满,营中一阵胡语呼喝之后,又有不少匈奴骑卒从栖身的火堆旁边起身,而后拿起手中的马鞭,直向他们这边而来。转眼之间,那些匈奴骑卒到得近前,便又是一顿疾风暴雨般的鞭打和斥骂。
那些伐木来来回回的赵军步卒,在这些匈奴监工强大的威圧感下,不得不勉力加速,将一截又一截木材运到营地之中,而后又返身回去。虽然表面上这些赵军步卒未有任何反抗之意,然而不少人都是将手中的斧头暗暗攥紧。只是在周遭袍泽的严厉眼神制止下,才未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营中火头军此时做饭的香味也是飘扬出来,直撩拨的这帮赵军步卒心痒痒的。然而在一旁拿着鞭子监工的匈奴骑卒,却是张开嘴,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不干完活,休想吃饭!”
于是那些苦命的赵军士卒,不得不加紧手中的工作,以期在立起营寨外栅之后,可以进到营地之中,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饱饭。
此时营地的修建工作尚未完成,宋庆与陶恒等将佐纷纷凑上前来,建议李延昭即刻出击,袭扰一阵便返回而去。
李延昭却是默不作声,又向营地中观察了好一阵子,方才淡淡说道:“此时尚非最佳时机,君等且看,营地中匈奴骑兵离战马集中之处甚近,且皆是弓刀在身,营墙外栅虽未立起,然而却在我等要冲击的方向上,布置了不少拒马。”
“我等即使能迅速冲进其间,打赵军一个措手不及,然而在数量优势的赵军骑兵反击之下,我等依然是没有多少存活的机会。不若等他们营墙外栅立毕,而后我等包覆马蹄,悄悄接近,向营中射出数波箭雨覆盖一番,再鸣金鼓,将士皆喊杀声。令营中赵军不敢轻动。”
“如若赵军骑兵弃营追出,我等当如何抵御?”听闻李延昭一番疲敌布置,宋庆心中疑惑,却不由出言问道。
“若赵军弃营出击,我便再让他们吃一次大亏!”李延昭信心满满,而后取下自己背后背的一只布袋,顺手丢给宋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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