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菲林就后悔了,真应该一下战舰就直接到她房里寻求她的慰藉,他却喝个烂醉让她伤心。
但是,他也知道那晚所感受的一切,并不适合带回家让心爱的人共同承受。
当他正在思索该如何对她解释时,一位小男孩却在此时跑来告诉菲林必须立刻回到罗克斯号上。
菲林赏了他一枚小铜币,感谢他如此大费周章跑来通知菲林,然后看他握着铜币飞奔而去。曾经,他也是个赚取铜币的小男孩,接着就想起了凯瑞。
菲林试着回想他仍是那位手握铜币的小男孩,在菲林身旁奔跑着,但如今他却已成了陈尸桌上的被冶炼者。没有一个人,他这样告诉自己,在昨天惨遭冶炼。
然后菲林走向码头,在途中到马厩稍作停留,把新月状的勋章交给博尔赫斯。“请替菲林好好保管这个。”菲林请求他,“还会有更多,是菲林和船员伙伴从袭击事件中得来的战利品。
菲林想让你替菲林保管它……它代表了菲林为何而战。
这是给艾莉安娜的,所以如果菲林没有活着回来,就请你亲手把这个交给她。你知道,她并不喜欢当仆人。”
我很久没有如此坦白地在博尔赫斯面前提到艾莉安娜。他皱了皱眉头,但也伸手接过这块沾了血的勋章。
“你父亲会怎么说?”他在菲林疲累地转身离去时大声发问。
“菲林不知道,”菲林直截了当告诉他,“菲林从来都不认识他,只有你。”
“卡兹银辉。”
菲林回过头去,只见博尔赫斯看着菲林的双眼并且开口:“菲林不知道他会对我说些什么,但我知道我可以代替他这么对你说:我为你感到骄傲。
值得骄傲的不是工作本身,而是你完成它的方式。为你自己感到骄傲吧!”
“菲林会试试看。”菲林平静地告诉他,接着返回菲林的舰上。
人们和红船的下一场遭遇算不上什么关键性的胜利。人们在海上遇到他们,而他们也并不惊讶,因为他们早就看到人们了。人们的舰长指挥若定,而菲林想对方在人们开始猛烈冲撞时才大吃一惊。
人们切断了他们的一些船桨,但却错失人们所锁定的舵手船桨,而红船也因本身如鱼般的灵活,仅受到轻微的损伤。人们抛出抓钩,舰长也想充分运用人们人多势众的优势。
人们的战士登上敌舰,有一半的划手也没头没脑地跟着跳过去,使得人们战舰的甲板上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菲林使尽每一分意志力让自己承受围绕着人们的情绪漩涡,但仍坚守岗位划动船桨。
诺居持桨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菲林,使得菲林赶紧咬牙直到找回自己为止。菲林口中喃喃咒骂,他竟然因此失去和赫尔墨斯的联系。
菲林想人们的战士在歼灭敌方战舰上足够的船员,让对方无法操纵船只之后松懈下来,但这可大错特错。
其中一位劫匪放火烧了他们自己的船帆,接着另一位立刻砍着船身的厚板,而菲林猜他们希望火势蔓延,好让人们也同归于尽。
当然,最后他们根本忽略了自己的战舰或人员所受的伤害,反而肆无忌惮地搏斗,而人们的战士也终于歼灭了他们,然后大家一同将火势扑灭,但人们拖回公鹿堡的这艘战利品不但冒烟也受损了,而且菲林方丧生的人数比劫匪还多。
然而,这仍然是一场胜利,人们如此告诉自己。
这一回,当其他人都外出喝酒时,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去找艾莉安娜,接着在第二天清晨花一两个钟头和夜眼相处。
人们一同外出狩猎,这可真是一场干净利落的猎捕,然后它就尝试说服菲林和它远走,他却告诉它如果它想走就离开。
这虽然是为它好,但总是伤了它的心,更让菲林多花一个钟头对它解释菲林话中的真正含意。
菲林回到舰上之后,心中纳闷是否该如此尽力维护人们之间完好无缺的连结,而它表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天的战役是罗克斯号,最后一场全然的胜利。离夏季的最后一场战事已经很遥远了,不,风和日丽的时节过于漫长,让人们感到度日如年。
而菲林都有可能在每一个晴朗的日子去杀害某人,他也试着不去计算自己多久之后将遭不测。
人们有许多小规模的冲突事件,也在这些战役中奋力追赶,不过人们所巡航的地区似乎愈来愈少发生突袭事件,而这恐怕更让人们感到惊惶失措。
另一方面,红船也有所斩获。当人们在劫匪离去的一个多小时之后来到某个城镇时,常常只能帮忙收尸和扑灭火势,接着赫尔墨斯就会在菲林心中咒骂自己为何无法更快速地传递讯息。
还有每个地方的战舰和看守人员的数量都不足,而菲林倒宁愿面对战争的怒号,也不愿让赫尔墨斯的盛怒在菲林脑中翻搅。
看来这样的战事可真是没完没了,唯有天气不佳才能让人们暂时停歇,人们甚至无法计算到底有多少艘红船攻击人们,只因它们船身都漆成一模一样的颜色,如同豆荚的豆子或是沙中的血滴一样。
那年夏季,当他还是罗克斯号上的划手时,另外一次和红船的遭遇,则是诡异得值得特别记载。那是一个清朗的夏夜,人们从船员小屋里滚下床铺,火速赶往人们的战舰上。
赫尔墨斯感应到有艘红船正逼近公鹿岬,而他希望人们在黑夜中攻占它。
罗森站在战舰的船首,和站在赫尔墨斯烽火台顶端的凯东暗语传声讯息,而当赫尔墨斯感受人们航向那艘船的时候,他在菲林脑海中反倒成了无言的咕哝。还有别的状况么?
菲林感受到他向外越过红船探寻,象是在黑暗中摸索的人一般,也让菲林感受到他的不安。人们不容许相互交谈,只能悄悄划着船桨节节逼近。
此时,夜眼轻声对我说它嗅到了敌人,接着人们就看到他们了。在遥远的一片黑暗中,红船在人们战舰前方划过水面前进,从他们的甲板上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他们发现人们了。
人们的舰长吼了起来,命令人们握紧船桨做好准备,在这同时一股恶心的恐惧感却笼罩着菲林。
菲林的心跳声如雷贯耳,双手也开始发抖。这股席卷而来的惊骇好比孩子
面对黑暗那份无以名状的恐惧,是一阵无助的恐惧。菲林紧紧握着船桨,却没有力气划动它。
“科瑞克斯卡。”菲林听到有人操着浓重的外岛口音呻吟,他想这是诺居。菲林开始警觉自己并非是唯一失去划桨节奏的人,事实上人们并没有按照固定的节奏划桨,有些人坐在他们的置物箱上低头面对船桨,其他人则毫无节奏慌乱地划桨,使得船桨在水面上慌乱地拍打划动。
当人们像一只跛脚的飞虫在海面上移动时,红船就满怀恶意地迎面而来,不禁让菲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限到来。
菲林耳中的血液猛烈激荡,却听不见身边男女慌乱的呼喊,甚至无法呼吸,只得抬头望向天际。
在红船后面,一艘白色的船只在黑色的海面上闪闪发光。这不是海盗船,而是一艘巨舰,船身有红船的三倍大,两侧的风帆收起停泊在宁静的海面上。
它的甲板上鬼影幢幢,或可说满是被冶炼的人,而我也无法从他们身上感觉丝毫生命力。
但是,他们却怀有目的地走动,准备将一条小船从侧面下降到海面上。有一个人站在后方的甲板上,当他看到他之后就无法转移视线。
他穿戴灰色的盔甲,但在菲林眼中他在黑暗的夜空中却闪闪发光,好像有一盏灯照耀着他似的。
菲林发誓菲林看到他的双眼、鼻头和嘴巴周围的深色卷曲络腮胡,只见他对菲林露出笑容。
“有个往人们这边来了!”他对某个人喊了出来,然后举起手指向菲林并且大声喧笑,让菲林的心在胸口绞成一团。
他用恐怖的专注看着菲林,仿佛全体船员中唯有菲林是猎物。我也看回去,却无法感觉到他。
在那里!在那里!菲林尖声呼喊,也或许是奥秘法术让菲林失控地从脑袋里蹦出这句话。
但四周却没有回音。没有赫尔墨斯,也没有夜眼,没有任何一个人,也没有任何一件事。
菲林完完全全地孤立,这整个世界成了一片静止的死寂,虽然周围的船员们惊惶失措地高声叫喊,他却没有任何感觉。四下无人,也没有海鸟,海里也没有鱼,他内在的感知更感受不到任何生命。
那个穿着盔甲的身影依然靠在栏杆上用手指着菲林,他持续狂笑,他却独自孤立。
这份孤寂太难以承受了,它捆住菲林、卷起菲林、笼罩菲林,然后开始令菲林感到窒息。
他要抗斥它。
在一阵不自觉的反射之后,他运用智力本源尽全力远离它。实际上菲林整个人向后飞了起来,跌落在横梁上的凹洞里,和其他划手的腿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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