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个豪华的馈赠,而每个人都以充满敬畏的沉默接受这份厚礼。
当克尔伐公爵回过神之后,就起身举杯庆贺他的王后和尚未出生的致远家族继承人,所以谣传马上就成为众所周知的事情。
芙萝娅王后虽然满脸羞红,却仍不忘适时表达她的感谢。
短暂的胜利对人们来说好比疗伤的药膏。人们打了一场漂亮的仗,洁宜湾也将恢复原状,外岛人更无法在卫湾堡建立据点,刹那间人们似乎有可能完全战胜他们。
在人们离开洁宜湾之前,许多首歌谣已经传颂开来,叙述着王后将裙子往上一绑,勇敢地迎战红船劫匪,还有她腹中的孩子在出生前就已经成为战士了。
还有些歌谣传颂王后不仅牺牲自己,而且还将继承人的安危置之度外,只为了确保紫罗兰公国不至于因此而遭敌人攻陷。
首先是维洛特鲁的普朗克公爵,现在是紫罗兰的克尔伐公爵,他自顾自地思索着,芙萝娅的确漂亮地赢得这些公国的效忠。
菲林在洁宜湾度过了温暖和令人恐惧的时光。贤雅夫人在大厅里一见到菲林就认出菲林了,然后就走过来与菲林交谈。“哦!”她轻声地对菲林打招呼后说道,“在厨房帮他照顾狗儿的小伙子的确流着国王的血液,难怪你对菲林提出这么好的建议。”
她真的成为一位端庄的淑女和公爵夫人,而她那只活蹦乱跳的狗儿还是亦步亦趋地跟随她,只不过它现在安分地绕着她的脚后跟来回奔跑。
这项改变也令菲林颇为开心,就像看到她对于自己的头衔处之泰然,以及对她的公爵毫不隐瞒的钟爱之情一样欢喜。
“人们都变了很多,贤雅夫人。”菲林如此回答,而她也接受菲林由衷的赞美。
菲林上次见到她的时候正陪同赫尔墨斯出游,她那时还不太习惯公爵夫人的生活,而当她的狗儿被一根骨头呛到时,他就在厨房遇见她,并且说服她让公爵把钱花在了望台上,而不是买珠宝送她。
当时她才刚刚当上公爵夫人,现在可绝对实至名归。
“不再是小狗崽子了?”她露出略带挖苦的微笑问道。
“小狗崽子?是狼人!”有人这么回答。菲林转身看看是谁在说话,但厅里拥挤的人潮中没有一张脸朝人们这儿看,于是菲林耸耸肩,仿佛这番评论无关紧要,而贤雅夫人看来也没听到这句话。
她在菲林离开之前送给菲林一个纪念品表达她的谢意,让菲林现在想起来都会微笑:这是一个袖珍的鱼骨形胸针。
“这是我订做的,好提醒我……现在我希望你拥有它。”
她表示自己不再经常佩带首饰,然后就在阳台上将胸针交给菲林,此时克尔伐公爵的了望台正在漆黑的夜空中散发出钻石般的夺目光彩。
位在酒河的商业滩堡是法洛王室的传统居所之一,也是欲念王后度过童年的地方,以及当年她和年幼的儿子陛下的避暑之处。商业滩城是个生机盎然之处,也是这个果树园和稻谷遍布的国家的商业中心。
酒河是一条幽静的航行水道,在河上行进很是轻松愉快。
欲念王后总是坚持商业滩在各方面都优于公鹿堡,而且替王室家族提供了一个更佳的王室所在地。
返回公鹿堡的旅途中没什么大事发生。芙萝娅在人们准备启程时已经非常疲累,虽然她尽可能不表现出来,但她的黑眼圈和唇形却说明了一切。
克尔伐公爵原本备妥轿子让她乘坐,但她不一会儿就因剧烈的摇晃而更感到恶心,只得满怀谢意地归还轿子,跨上她的母马展开回家的旅程。
在返乡途中的第二个晚上,狐狸手套来到人们的营火边,告诉博尔赫斯她似乎看到了一匹狼,而且当天就见到了好几次。博尔赫斯淡漠地耸耸肩,请她大可放心,它可能只是好奇,并不会对人们造成威胁。
她离开之后,博尔赫斯转头对我说:“这样下去就太频繁了。”
“什么?”
“一匹狼,别人在你的附近看到一匹狼。卡兹,要注意。在你猎杀那些被冶炼者的时候就已经有谣传说事发地点到处都是狼的脚印,而劫匪身上的伤也绝对不是刀伤。
有人告诉菲林他们看到一匹狼在战争发生的当晚在洁宜湾四处徘徊,他甚至还听到一匹狼在战争结束时变成人的荒谬故事。
王后帐篷外的泥土地上都是脚印,即使当时每个人都累了,而且急着处理尸体,不过还是有人发现有一些劫匪并非遭人类所杀害。”
一些?哈!
博尔赫斯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停止!现在就停止!”
你很强硬,兽群之心,但是——
这份思绪中断了,接着菲林就听到树丛里传来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吠声,也有几匹受惊的马儿朝那个方向看,他则盯着博尔赫斯。他从远处愤怒地抗斥了夜眼。
他使出的力量很强,你离这里很远,算你走运……菲林开始警告夜眼。
博尔赫斯转而瞪着菲林。“我说了,停止那么做!现在就停止!”他厌恶地别过头去,“我宁愿你把手插进裤子里骑马,也不愿看到你在我面前经常这样,这可激怒了我。”
菲林不知道该说什么。
根据多年共处的经验,他知道他不会公然争论对于智力本源的观点。他知道菲林和夜眼牵制,而他如此容忍对我来说已够通融了,所以我也用不着时刻提醒他那匹狼和菲林心灵相通。
菲林低头表示同意,也就在那个晚上,他在长久以来首次作了属于自己的梦。
我梦到艾莉安娜。她再次穿着红裙,蹲在沙滩上用腰刀把岩石上的贝类挖下来吃,然后抬头对菲林微笑。
菲林一接近,她就跳起来赤着脚在菲林的前方奔跑,他追着她,但她依然身手矫捷,一头秀发在肩后飘扬,只有在菲林呼唤她等等菲林的时候笑着。
当他醒来之后,因为她跑得比菲林快而感到一股奇妙的喜悦,而梦幻般的熏衣草香仍萦绕在菲林心深处。
人们期待回到公鹿堡时能接受盛大的欢迎,船只也应该趁着天气较佳而先人们一步靠岸,传达战胜的讯息,所以人们并不惊讶看到陛下的一队侍卫迎面而来。
但奇怪的是,他们看到人们之后仍继续骑着马,没有人喊出声来或是挥手致意,反而像鬼魂般沉默肃穆地朝人们这儿前进。
菲林想博尔赫斯和菲林同时看到队伍最前方的人手持令牌,而擦得闪闪发亮的小手杖正预示着有重大讯息。博尔赫斯在人们注视这群人接近时转身看菲林,脸上满是恐惧的神情。“克里克国王驾崩了?”他轻声猜测。
菲林一点儿也不意外,只觉得有股失落感。
菲林心中那位惊恐的男孩倒抽了一口气,因为菲林和陛下之间不再有任何阻碍。另一方面,他也纳闷若称呼克里克“祖父”而非“国王陛下”会是什么滋味。
不过这些自私的想法相较于吾王子民的意义,就显得微不足道。无论是好是坏,毕竟克里克造就了菲林,在多年前的某一天让菲林这个在大厅桌下玩耍的男孩重获新生,将他自己的标记烙印在菲林身上,他决定我一定要读书习字,也得学会剑法和下毒。
在菲林看来,他的逝世让菲林现在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可真是个令人异常恐惧的想法。
所有的人都察觉到领队的重担。人们在路上停下来,芙萝娅的侍卫往两旁退开来好让他通过接近她,接着他就在一股骇人的寂静中将令牌交给她,还有一幅小型卷轴。
她拨开卷轴上的红蜡封印,他就看着这封印掉落在泥泞的地上。她缓缓打开卷轴阅读,脸上的神色有异,然后一只手滑落到身旁,卷轴也随着封印飘落在地上。
这已经无法挽回,她也不想再看。她没有昏倒也没有哭喊,只是将双手搁在腹部凝望着远方,而我也从她这个动作得知不是克里克,而是赫尔墨斯逝世了。
菲林探寻着他。在某个地方,他心中的某处,他一定仍缩成一小团留在那里,必定还有一丝联系,最细微的联系……菲林甚至不知道这联系何时消逝无踪,只记得每当他战斗的时候,似乎都会切断和他的联系。
这毫无助益。菲林此刻想起战争当晚,他以为自己听到赫尔墨斯喊着毫无意义的命令,他也听不懂任何一个字眼,但现在菲林认为这些是作战指令,命令人们分散队形或寻找掩护,或是……但菲林已无法回想起指令的内容。
菲林看着博尔赫斯满怀疑问的双眼,然后耸耸肩。
“我不知道。”菲林平静地说道,而他紧紧皱起眉头思索这一切。
芙萝娅非常静默地坐在马背上,没人敢碰她或者发言。菲林瞥了瞥博尔赫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宿命般的听天由命,因为这是他第二次见到王储在登基前逝世。
在漫长的寂静之后,芙萝娅调转马头,环视她的侍卫队和跟随她的骑兵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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