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本府也一直在留意那梁山贼人。
本府不通兵事,但却发现,那梁山贼人之所以能屡次获胜,并非是他们多么善战,而是靠着八百里梁山泊地利之便。那梁山泊河道纵横交错,若无人引领,很容易在里面迷失。此前,秦明和董平二人,皆勇猛之士,且精于兵事,却折在里面。
说穿了,就是他们太大意,太轻敌了!
舍了自家最擅长的手段,与贼人交手,哪有不败之理?而三郎就任后,没有立刻发动攻势,而是坚壁清野,甚合我意。这也是本府愿意把兵马大权交与你的原因。”
程麟捻着胡须,面带温和笑容。
可是高杰却非常震惊,看着程麟久久不语。
原本以为这程麟是一个不通兵事的书呆子,可没有想到他一席话,正说到了点子上。
“那日时文彬呈报,说扈成勾结梁山贼人,后被三郎看破。
本府就猜到,宋江一伙人快要撑不住了,早晚必会走出梁山泊。所以,前日,你派陆奇前往阳谷的时候,本府也秘密派人前去,并告知时文彬,务必要配合陆奇行动。
想来……他们现在已经重新掌控了局势。”
高杰倒吸一口凉气,拱手道:“程公果然睿智。”
“睿智嘛,倒说不上。
只不过比之那些贼人,本府好歹也是进士出身,若被几个不入流的穷措大算计,岂不是愧对官家的厚望?本府估计,宋江一伙人出了梁山泊,一定会急于补充辎重粮草。他们偷袭须城,想来也就是这个用意……而今,须城已有防备,他们就会转移目标。阳谷县,也就成了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本府相信,他们定会前往。
可现在,阳谷已经重归朝廷掌控,他们想要攻破阳谷,只怕难以如愿。
阳谷不破,他们没有充足辎重补充,势必军心大乱……接下来,本府还派人去了大名府,请梁公出兵,封锁朝歌。宋江想去河北,绝无可能,到时候便死路一条。”
高杰不由得躬身一揖,“府君高明。”
“呵呵,我与你大兄是同期进士出身,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
虽然你我文武殊途,但你……三郎,此次若全歼贼寇,劳苦功高,官家定不会无视。
让你二兄再去美言几句,用不得多久,都监一方也非难事,本府先恭喜你了。”
都监一词,始见于五代十国。
宋初,设有行营兵马都监,为为行军出征之一军或者方面副帅。
北宋开国大将曹彬,就曾出任过这行营兵马都监一职。而到了真宗景德二年,官家去‘行营’二字,设立诸州兵马都监,算是镇守一方的军事主官。
程麟说的‘都监’,便是这个职务。
而高杰现在的这个‘兵马都监’,其实只能算作是州府的副手,其品级上也有巨大差别。
高杰听了程麟的话,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程麟把话说到了这个程度,他也不好再继续纠缠。
正如程麟所言,让宋江退走,保须城平安才是正理。这,事关程麟头上的乌纱帽……别看程麟说什么和高伸有同窗之谊,可要是威胁到了他的前程,绝对不会答应。
“多谢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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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已经放走了,高杰也是无可奈何。
回到都监府,他仍心存愧疚,有些不太敢去面对高小余。
只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和高小余说清楚,以免将来他叔侄二人为了此事而变得生分。
“都监,你是说,我是你的侄子?”
虽然高小余已经从扈三娘那里听说了,可当他听到高杰当面承认的时候,仍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你这高小余的名字,又从何而来?”
“师父说,他救我的时候,我被包裹在锦被之中。
那锦被上绣有‘高门得吉祥,余余有平安’,所以就给我起了高小余这个名字……”
高小余感觉,自己好像身处梦中,似乎有些不太真实。
“师父还说,也不知是谁绣的两行字,余余有平安算什么意思,似乎不太通顺。”
高杰的眼睛,越发明亮了。
特别是在听了高小余说那句‘高门得吉祥’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原本,他是有九成把握,现在,已经变成了十成。
没错,高小余一定就是小四,因为那锦被上的十个字非比寻常,乃是出自官家之口。官家对高俅,那是真爱!所以当小四出生后,官家专门赐了这个名字,权作祝贺。
而这十个字,除了高俅兄弟,还有高小余的亲生母亲之外,只有官家和当时负责传讯的内侍知道。
那个内侍,名叫童贯。
“不是余余(音yu),是余余(音xu)。
这十个字,乃是官家所赐,意思是说,要你稳稳当当,平平安安一辈子的意思。二哥得了官家的赐字后,非常高兴,所以就给你取名高余,而乳名,就是‘吉祥’。”
高小余,彻底蒙圈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
可现在他明白了,不是他名字不好听,是老道士师父的学识太差,连字都读错了。
不是余(yu),是余(xu)。
高余(xu),这名字读起来,就那么高大上,令人感觉振奋。
直娘贼,这是官家御赐的名字,厉不厉害?
“这么说,我真是你侄子?”
“如果你没有骗我的话,那就没有错,我的吉祥儿。”
“我是你侄子?我爹是高俅……我不是孤儿,原来我不是孤儿,不是爹娘不要我,是不是?”
高小余有些激动,眼中闪动泪光。
从小到大,师父很疼爱他……可是,他还是觉得遗憾!特别是随师父走南闯北,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疼爱,他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面,却非常难受。
原以为,是爹妈抛弃了他!
可现在他知道,原来并不是这样……
“我有爹娘,我不是孤儿!”
一旁高杰看到这一幕,鼻子一酸,眼泪也流淌了出来。
他伸手,抚摸着高小余的脸颊,轻声道:“吉祥儿,你爹娘爱煞了你,又怎会不要你?都是我的错,当年若不是我的疏忽,你也不会四处流浪,还差点送了性命。
都是叔父的过错,这些年来,叔父一直倍感愧疚。
而今终于把你找了回来,是老天要我恕罪,我终于不必再愧疚,可以回去见你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