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天色暗了下来。
西昌城到处都是烧掉的残骸，这一把火居然烧掉了半座城池，威力极其可怕。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苏颜进入敌国城池，一个人便可轻易屠城。
这一次刺杀行动，最终以失败告终。
陈立人亲眼目睹了两位涅槃境巅峰的修行者交战，眼睁睁看着西昌城在一瞬间成为火海。
在他的印象中，大疆就是一头垂死的牛，根本不成气候。
这几日发生的事，却完全颠覆了他的旧想法。
或许这些年来，大家总是忌惮神天司的老人家，却忽略了很多人。
苏颜的年龄和修为，哪怕放到宋朝也是天赋顶尖的修行者。
他马不停蹄地领着大军回到了看守俘虏的营地，此刻这里一片狼藉，只有残余地几千兵力，垂头丧气地守在原地。
陈立人甚至还能看到大疆军队的身影，却不敢追上去。
看到将军陈立人回来，负责看守战俘的副将扑通一声跪了下里，痛着声说道：“属下无能，敌军率领八万大军，将所有俘虏都救走了。”
这个消息像是一道雷，劈在了陈立人的身上。
他嘴巴微微张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吐出两个字：“完了！”
此刻，徐百福率领着大军浩浩荡荡地朝着西昌而去。
这一支大军人数达到了十一万人。
虽然营地里有六万余俘虏，如今只有四万人活了下来，其他两万余人，在救援的过程中不幸身亡。
当然，对大疆而言，这显然是最值得庆祝的事情。
敌军再也没办法威胁他们，重新夺回汉中也仅仅是时间的问题。
这一战告捷，全军士气高涨，徐百福甚至在路上就已经修书一封，给远在天边的陛下通报喜信。
……
一日后，长陵。
此刻渭河上的冰，渐渐开始消融。
这个冬似乎依然走到了尽头。
“冬去，春会来。”
张鸿天推着徐老的轮椅走在皇宫内的花园里。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任何东西，是不永恒不变的。”
张鸿天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推着轮椅，两个人走得很慢，周围的美丽景色也变得黯然无光。
昨天晚上，徐老不仅吐血，还昏了过去。
最后醒来，可所有御医都表示无能为力，已经病入膏肓，毒已经破坏了体内绝大部分的经脉。
只有极少人知道御医诊断的结果。
可那句话却一直在张鸿天脑海里反复出现，甚至让他一宿无眠。
“陛下，臣无能，徐老的病压制了那么多年，已经深入骨髓，恐怕活不过十日。”
当那个时候，张鸿天当场就呆住了，他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足足沉默了半个时辰。
花园里，小溪流水清澈。
可整个大疆，却到处都是暗疾。
甚至就在长陵里，还有敌国的探子，这个人身份恐怕就是几大诸侯之一。
张鸿天没有犹豫，他开口道问道：“我应该如何做。”
“你信我吗？”徐老露出淡笑，仿佛早已看到了生死。
张鸿天以为徐老终于要说出什么重要的事情，顿时回答道：“徐老说的话，我自然信！”
“我要把职位，传给一个年轻人。”徐老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人比莫沉要适合了。
在苏颜出发时，他就已经特意交代过，要保持每三日汇报一次情况。
所以对于边境战况，实际上徐老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正因为神天司的探子布满整个天下，消息传递的速度也是极快。
他甚至知道李顾城已经被苏颜打得身受重伤跑掉了。
至于苏颜没能下死手，徐老只是表示惋惜，却没觉得哪不对。
苏颜如果连情同手足的兄弟都能狠心杀死，那么他必定是违背了自己的内心。
他修行的道路将会凭空多了一道关卡。
杀了，恐怕会念叨一辈子，成为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不杀，才是理所当然，也不会因此而乱了心境。
在他看来，苏颜与李顾城实际上都十分优秀，之所以苏颜能一直压着对方，正是因为在许多事情上，两人的选择决然不同。
这就注定了他们的路，是相互违背的。
徐老早已经做好了选择，只不过没想到生命的终点，居然说来就来了。
张鸿天忽然停了下来，轮椅自然也停了，这一刻连风都是静止的，死一般的寂静。
“谁？”
他的声音很淡，像是带着一股决然。
神天司的司首一职，徐老名正言顺有着推荐权，可归根结底还是要他点头。
这个人能让自己点头啊？
徐老嘴边露出一抹笑意，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莫沉！”
张鸿天脸色瞬间绷紧，眼睛透着一股不可思议，他在刚才那一瞬间猜想过很多人，甚至包括不理朝政的苏颜。
但真的就没有朝着那个方向去想，居然是这个年轻人。
而且这个人仅仅是脱凡境的修为，甚至只是市井里一个给人算命的百姓罢了。
张鸿天不想否认，莫沉确实在边境立下了重大功劳，哪怕要直接恩赐三品官职，也是没问题的。
可要当神天司的司首，这……也太牵强了。
徐老知道这件事并不容易，也知道这个时候直接说出莫沉的名字，非常冒险。
一旦让某些人知道，自己想要传位给莫沉，并且又得知了莫沉在边境的表现，恐怕不会让莫沉顺利回到长陵。
可徐老也十分清楚，这个决定必须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就敲定下来，一旦自己离开这个世界。
他甚至没办法保证，张鸿天到底还会不会在意自己的遗言。
人死了，与活着，差太远了。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有信心让莫沉坐上这个位置。
张鸿天陷入了沉默，监天司司首的位置，如今还是空着，如果让一个自己不太熟悉的年轻人当上神天司的司首，整个朝廷恐怕都要乱翻了。
先不管此人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能耐，哪怕他有逆天的本事，也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朝内动乱，边境失守，内忧外患。”张鸿天沉着声说道：“神天司司首一职，我认为必定要选一个能够服众的人。”
他的意思其实很很明确简单，那就是莫沉做不到这一点，没有人服气。
却不料，徐老忽然笑了。
就这样笑了出来，并且笑得十分开心。
张鸿天一下就傻了眼，愕然问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徐老摇了摇头，开口笑道：“对，你说的对，实在太对了。”
“如果一个人能够平定外患，让敌国为之忌惮，又能解决内忧，你说这个人有没有资格，能不能服众。”
张鸿天顿时哑口无言，如此说来，莫沉在平定外患上确实立了重功。
他皱起眉头，有些怀疑地说道：“难不成，您认为他有这个能力，除掉藏在长陵的毒瘤？”
实际上，他心里还有另一种猜测，也可能徐老早就知道这个毒瘤是什么人，只不过一直没说，就是为了把功劳让给那个年轻人。
毕竟相比莫沉而言，他更相信徐老有这个本事。
那个年轻人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后起之秀，还需要时间去沉淀。
“所以我们不妨立一个约定！”徐老眉梢挑起，认真地说道。
张鸿天顿了顿，他心里头也没有好的人选，神天司一职，在诸多条件下反倒是修为成了其次，个人的眼光谋略，极为重要。
“宣布神天司司首候选人的名单，我推荐一人，你推荐一人，让长陵的百姓投票选择司首让谁来当。”徐老忽然一时兴起，就说出了这个方案。
“让百姓投票？”张鸿天还是第一次听说，挑选如此重要的官职，居然让百姓投票的。
徐老笑着说道：“陛下不是说，要服众吗？既然是服众，自然就应该让百姓投票。”
张鸿天倒吸了一口气，还真就是这个道理。
两人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办法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徐老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这个名单宣布出去，哪怕自己离世，也丝毫不影响执行。
这是他唯一能够留给莫沉的礼物，倘若莫沉不想当这个官，也正好可以遵照张鸿天的意愿来选人。
徐老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莫沉想要当这个官，就有一万种办法，可以让长陵的百姓给他投票。
至于张鸿天则是在思索，自己应该选谁当候选人，可他觉得无论选谁，名气都比莫沉要大，更容易服众，如果自己稍微扶持，说不定还能忠心与自己，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携上来的。
如此，既能依照自己的意愿，也给足了徐老的情份。
想到这里，张鸿天定下心来，开口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