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武寰左思右想了一会也没理清楚这个关系,索性也不理会了。
她坐在凳子上,开始熟悉这琴。
方大师身为大师,用的琴自然是上品。
沈武寰原来就是钢琴的行家,对钢琴用料和木材相当有研究,只是一摸便知道这琴的琴筒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而琴柱则是用的红木。
至于琴筒上的蒙皮,鳞纹粗而平整,色彩对比协调,一瞧就是蟒皮。
唯一让人感觉奇怪的是琴头确是个平头,任何雕刻都没有,按理说这种材质的琴为了美观琴头上都会做兽雕。
胡琴琴头以马头、龙头为多,按照这琴和琴师的地位,怎么也得来个九爪金龙头才配得上方大师的身份吧。
沈武寰是想到便问的人,方大师却笑着答道:“龙是个好东西,但胡琴的历史来源可和龙没有半点关系,现如今我们看到的龙头更多的价值在于艺术,而非传统。”
“胡琴的胡字,便是外来、胡地的简称,唐朝盛世时期,国土辐射宽广,更借此摆脱汉民族一直以来重文治而轻音律的思想,如同海绵一般吸收着周边少数民族的乐器。”
“而胡琴传入盛唐之时,便如今日一般,并未作出根本上的变化,之所以会有龙头为好的说法,也不过是因为唐人好龙罢了,要我说,胡琴宁愿用马头,也不可用龙头。”
“更何况琴头这个部位远离琴筒,实际上是何模样与琴的音色几乎毫无干系,所以我才用平头琴,也省的为此多操心了。”
沈武寰是没想到,胡琴还有这么多知识,她拱拱手道:“受教了。”
这时一个不同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正是已经和她的徒弟们在方大师身旁排排坐好的小丫头。
“可是既然已经融入我们了,古人以龙为尊,自然琴之中也以龙为尊,师傅你现在拿个平头琴出去肯定是会丢人的!这么大年纪了都不知道与时俱进,要学会包装自己!”
方大师被这丫头顶的差点气吐血。
沈武寰看情况不妙赶紧道:“好了好了,琴弄好了,我们开始吧。”
丫头大叫一声:“鼓掌!”
接着她边上的小朋友们跟着一起鼓起了掌来,看着搬着五颜六色的塑料板凳坐在方大师边上的孩子们,沈武寰真的有一种鸭妈妈带小鸭子的感觉。
“二胡的音乐没有小提琴宽广,所以其中的部分段落我可能要隐去,到了协奏的时候,可以交由乐团来弥补,现在就没办法了。”
“没事,我只听听大致旋律就可以了。”方大师点了点头,转头对着身旁几个小的说道:“你们都认真看认真学,沈教授是个有本事的人!”
几个小朋友都点头称是,只有丫头一个人呛到:“我们当然知道沈教授有本事了,我可是沈教授的大粉丝呢!”
一个学民乐的崇拜一个学西洋乐的人,这是什么故事?
沈武寰见方大师快被气死了,连忙深吸一口气,摒却所有杂念,拉动了琴弦。
因为不宜暴露太多东西,沈武寰此时演奏也并不能随心所欲,手中现成的曲子都用不成,只能按照自己的印象稍微做一些还原。
演奏的内容也仅仅只有第一段落的“学校生活与十八相送”,整体线条以柔美为主。
当主题声一响起,方大师瞬间便被镇住了!
二胡哀怨的音色夹杂着复杂的情绪缓缓流淌开来,给整首曲子铺上了一层哀愁的面纱,正如“梁祝”的的结局那样,这个故事最终将以悲剧收场。
但在沈武寰的演绎之中,二胡忧伤的音色之中,却隐隐夹杂着一丝喜意。
正如他们二人不悔化蝶的坚贞爱情一般,夹杂着浪漫的欢欣。
这处主题部分在整首曲子的比重并不大,但却只用几小节的旋律就讲出了整个故事的核心,确实有如神来之笔。
本来原曲之中,是由小提琴和大提琴交相辉映形成的一种对谈来描述梁祝二人的相遇。
但此时的沈武寰的演奏却改变了此主题的立意。
独自吟唱的二胡仿佛于十八里长亭分别的那一抹哀愁。
那一丝喜悦也仿佛是在回忆昨天,回忆那一起共度的美好时光。
回忆
突然,沈武寰手中的二胡却改变了演奏风格。
柔美快速的连续滑音、颤音展现的确是极为纯美的喜悦之情。
这就是属于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回忆!
接着轻快的旋律和清澈无垢的高音从沈武寰手中奏响了起来。
这种极大的愉悦彻底摆脱了二胡忧郁的形体,它正在欢欣正在雀跃,丝毫不需要隐藏情绪。
正如两人在学校之中度过的美好时光。
旋律活泼、跳荡,即便只是独奏仍然能让人一听便露出暖心的笑容。
可这快乐却仅仅片刻,回忆始终是回忆。
十八相送,长亭惜别。
梁祝呈现部的最后一段在沈武寰手中奏响。
整体音乐又从节奏明快的快板转为慢板,小提琴如泣如诉的旋律声中,将祝英台那种依依不舍的情绪表现的玲离尽致。
丫头听着听着眼泪都流了出来。
从小浸淫在乐曲之中的孩子,自然对于这段的感情有相当的领悟力。
丫头感受到了这股悲伤,却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哭什么。
她只是知道这曲子十分伤感,她从未听过如此哀伤的曲子。
二胡拉长的音色仿佛那十八里长亭的路程一般遥远,那象征着彼此分别的痛苦。
这种痛苦他们到底要沉寂多久?
最终两人能否有qíng rén终成眷属?
此时即便方大师早已经对梁祝的故事熟的不能再熟,也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期待感。
可是
沈武寰却在此时停下了手。
她若无其事的问道:“方大师,感觉怎么样?”
方大师还没回过味来:“什么怎么样?”
“呃,我是问曲子怎么样?”
方大师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站起来跳脚道:“你是要把我气死啊,怎么就停了呢?下面呢?”
沈武寰干咳了两声,这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他徒弟了,那哪行啊?
她理所当然的继续气道:“下面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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