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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不勒斯王国万岁

当亚历山大骑上马之后,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不由回头向后面看了看。

在身后的山坡上,索菲娅正站在高处向下望着,和他的目光一碰,索菲娅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希冀的神色,可随后就又露出了失望。

亚历山大最终没有同意索菲娅跟随他一起进入罗马城的要求。

既然已经决定要借着进城之后做些事情,亚历山大自然就不能让索菲娅跟着自己冒险,而且在城外的粮队也需要有人主持,这让他甚至连是否要带上乌利乌都考虑了许久。

如果不是因为乌利乌摩尔人的身份,亚历山大更希望留下的不是卡罗而是他。

除了摩尔人,纳山决定跟着亚历山大一起进城,这终于让索菲娅略微放心,对于父亲,索菲娅有着盲目的信心,她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比纳山更厉害。

不过这倒也并非是索菲娅对自己的父亲太过自信,事实上即便是亚历山大也没有见过一个比那纳山更厉害的。

在路上他不止一次的见到过纳山和别人比试,似乎波西米亚人总是喜欢挑衅那些比自己强壮的对手,然后用战胜强敌树立自己的威信,这一点上他们和吉普赛人倒是颇为相似。

纳山无疑就是他们挑战的目标,那些波西米亚人一直挑衅他的权威,但是结果往往是被打得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当有时候见到纳山干净利落的收拾了那些向他挑衅的波西米亚人后,亚历山大就想,这是不是纳山故意的挑起来的,因为他似乎每次都为能挥着马刀把一个个的对手打翻在地为乐趣。

除了乌利乌和纳山,亚历山大从波西米亚人中挑选了十几个人,同时又从阿格里火枪兵中挑选领地一批人。

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除了有着一手高超的刀术,同时还都能很灵活的使用火器。

被挑选出来的波西米亚人每个人配备了两只短火枪和一支长燧发枪,虽然因为更高明的工艺手段还没有来得及在这些燧发枪上使用,但是亚历山大相信,依仗罗马城里街头巷尾的复杂地形,以火枪兵那一刹那密集射击的威力,即便是对付比他们多得多的敌人,也是不会轻易被击败的。

而只要不是被敌人包围得走投无路,亚历山大觉得以纳山的本事和乌利乌的机灵,即便遭遇危险,他们也是总能想办法脱离险境的。

更何况,就如他之前说的,乔安娜就是他们进入罗马城的钥匙。

虽然查理以半强迫的方式逼迫着亚历山大六世把那不勒斯的王冠戴在了他的头上,可等查理一走,亚历山大六世立刻就开始召集所能召集起来的所有人反对法王。

只是因为教宗独特的地位,虽然对亚历山大六世的阴奉阳违早有耳闻,但是查理也只能不闻不问,暗中想办法对付那个两面三刀的教皇。

所以当乔安娜命令人打出那不勒斯的王旗时,她的队伍刚刚从涅拉科小镇上出发,就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这种关注以一位原本在罗马城西驻扎的那不勒斯将军闻讯赶来进入了高潮,当他看到王旗立刻带领手下高声发出“王后万岁”的呼声时,乔安娜立刻激动得命令队伍停下来,然后召见了那位将领,而他们从营地里出发,才不过走了不到两法里。

对于乔安娜队伍的出现,法国人同样大感惊讶,不知道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这位那不勒斯前王后到来,还是完全装模作样,当队伍在那个挺着胸膛的那不勒斯将领带着士兵保护下来到法国人做为阵地的胸墙前时,胸墙上立刻架起了众多的长弓,硬弩,还有稀稀疏疏样式迥异的火器。

看着那些隐约可见,外观迥然不同的火枪,亚历山大知道,这个时代的火枪还真是用杂乱这个字眼不足以概括。

那位那不勒斯将领很勇敢,或者说在亚历山大看来多少有些难以置信,这位正在与法国人作战的那不勒斯人军人举着那不勒斯王旗,几乎是贴着胸墙壁对里面的人大声为乔安娜报出她的称号,然后他用力把旗帜插进土里,就在法国人的阵地前停住不动,专心等着对方的回应。

然后亚历山大就看到从法国人那边同样走出来个将领,双方就在各种强弓硬弩和火器枪口下开始争吵了起来。

在争吵中亚历山大才知道对方是个皮埃蒙特人,虽然并非真正法国人,但是那个皮埃蒙特将军却在这场争吵中显得很积极,他不停的纠正那不勒斯人的说法,坚持现在查理才是那不勒斯国王,而乔安娜是没有权力自称那不勒斯王后的。

同时他还不无得意的大声宣布,这是“教宗大人的意志”。

这让乔安娜异常愤怒,即便是离她有些远的亚历山大也可以看到坐在马车里的寡居王后脸上说不出的难看,如果不是因为要估计身份,或者说担心墙头上那些火枪忽然劈头盖脸射来一片弹丸,乔安娜也许早已经暴跳如雷。

亚历山大只觉得这多少有些奇怪。

交战双方原本应该见面就拔刀相向的军官,却为了其中一方的王后能否进入被敌人占领城市大吵大闹,看着那两个争执得面红耳赤的对手,亚历山大忽然眼前这场战争,有些荒唐得令人感到可笑。

“如果进城,就必须降下那不勒斯的旗帜,否则这是对继承了那不勒斯王位的法兰西人的国王的侮辱和蔑视……”

“乔安娜陛下是自古以来统治那不勒斯的尊贵的阿拉贡王室后裔,任何否认这一事实的行为都是不得人心的,希望阁下能立刻悬崖勒马,不要继续发表这种伤害双方王室友谊的言论,否则一切后果由你方承担……”

看着两个颇有外交天赋的军官引经据典,据理力争,亚历山大不由抬头看了看头顶,天空中的阳光在这深秋的中午的看上去懒洋洋的,似乎只要再过一会就会忍不住瞌睡咕咚一下从西面摔下去了。

“我们要进城,”亚历山大终于忍耐不住从队伍里走出来,当他开口喊出第一句话时,就听到了对面胸墙后面传来的一片兵器碰撞响声,他能想象也许这时候正又几十副弓弩火器正对准自己“同时我们要向蒙泰罗枢机主教大人报告一件不幸的消息,他派出的使者在城外遭到了谋杀。”

“你说什么?”

两个吵闹的正凶的军官大吃一惊,他们同时看向亚历山大,似乎都被他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在一个战场上,居然会有人为几个的人死如此惊讶。亚历山大尽量压下心头那种对这种反应感到诡异的念头,而是紧盯着对面的皮埃蒙特军官。

“枢机主教大人也许会认为是因为有人不希望王后陛下进城才会派人暗杀了他的手下,”亚历山大对那个皮埃蒙特人说“也许你知道什么,或者这正是你的杰作?”

“你在侮辱我吗?”皮埃蒙特人愤怒的向前迈出一步,却被正站在他对面的那不勒斯人用手掌按住胸口“你在指控什么我是谋杀的凶手?”

“或者你至少是希望出现这种事,”对皮埃蒙特的愤怒视而不见的亚历山大继续先前走,直到来到那个皮埃蒙特人身前才停下脚步“这当然不是你自己的意思,不过也许你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譬如某位尊贵的大人,他不希望王后与枢机主教见面,所以就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阻止她,而你只是其中的参与者。”

“你认为我会参与谋杀玷污我的家族荣誉?”皮埃蒙特军官握住了剑“这虽然是战场,但是我还是要和你决斗。”

难道不是应该和平的时候决斗才不正常吗,亚历山大低声嘀咕,看着那个手握剑柄的皮埃蒙特,他正在考虑是该拔出火枪时,他身后传来了大声吆喝:“如果要决斗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的剑究竟是不是锋利吧。”

纳山大踏步的走上来,他头上帽子边沿的流苏和耳朵上的金环就随着他的走动晃来晃去,当他有左手摆弄腰间马刀的刀柄时,宽大的腰带穗子就跟着也晃动起来,那样子看上去多少显得有点焦躁。

“一个波西米亚人,你要让个波西米亚人代替你进行这场荣誉之战吗?”皮埃蒙特军官诧异的看着亚历山大,似乎实在理解不了这个人究竟要干什么“如果我把他杀了,你是不是要承认对我的侮辱,然后接受我对你的惩罚?”

亚历山大无声的点点头,他这时候已经有点觉得厌烦了。

所以当皮埃蒙特人骄傲的一边报出自己的家族称号,一边拔出剑来准备教训这个令人讨厌的波西米亚人时,看着纳山忽然脚下加快步伐,亚历山大不禁微微摇头。

皮埃蒙特人的剑只来得及举到了一半高度,一直反手握着刀柄的纳山已经突然向他冲过去,然后就在皮埃蒙特人发出的惊恐叫喊中,纳山倒握刀柄的手迅速向外一拽,随着一道寒光从脖颈前闪过,皮埃蒙特人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咕隆声,随着从脖子上传来的剧痛,他身子发软,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这一幕让胸墙后的法国人霎时一片混乱,直到纳山顺势用出鞘的马刀挑起跪在地上的皮埃蒙特的下巴,法国人才察觉那个人并没有被杀掉。

“这真是简单,”纳山根本不在乎那些对准他的武器,他微微弯腰看着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又因为喉咙被刀柄砸中痛得已经发不出声音的皮埃蒙特人:“我原本以为你可以多坚持一会呢。”

皮埃蒙特人不停的指着自己的喉咙,可一时间只能发出各种古怪的沙哑声音。

“如果你不想就这样样子,用些橄榄油对你有好处,少吃点肉和松饼什么的,”纳山很好心的叮嘱了一句,然后才问“那么我们现在可以过去了吗?”

皮埃蒙特人不住摆动手臂,看着他那不知道究竟要表示的痛苦样子,亚历山大走到他的面前。

“乔安娜陛下要以那不勒斯王后的名义进入罗马,这是上帝赐予她的权利,这就和我同样有权掌握着对你惩罚的权利一样,你现在是我的俘虏。”

“也许我们该小心那些墙后面的加杰人,”纳山一边说一边不住打量四周,很显然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轻松“小伙子,如果我们这一次没有被打死,我一定会重新考虑是不是把女儿嫁给你,我现在已经开始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了。”

“放心,我们不会在这里被杀的,”亚历山大慢慢向胸墙壁前走去“你认为为了一副旗帜而不是敌我才阻止我们的这些人,他们敢对一位王后开枪吗。”

亚历山大说着慢慢走到之前插在地上的王旗前,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地上拔起王旗。

“跟着我,”亚历山大压低声音向后面的人说“告诉我们的人,把武器收起来但是不要害怕。”

说完,他开始沿着胸墙向前走。

那不勒斯的车队开始缓缓前进,乔安娜脸色苍白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胸墙,尽管她并不认为有哪个法国人敢公然进攻她的马车,但是看着那些越来越清楚的武器,她不由紧张得全身颤抖。

真的要就这么进入罗马?

这是勇敢还是鲁莽,或者干脆就是屈辱?

那不勒斯的王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虽然前面阿拉贡的徽旗似乎正引导着整个队伍,但是她现在已经完全感觉不一点点的荣耀了。

乔安娜不由攥紧了手里紧握的袋子,虽然早就知道里面那封信的重要,但是现在她抓着装着那封信的袋子,好像是在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当车队从胸墙之间的道路穿过去后,亚历山大转身跳上了战马。

“以阿拉贡的乔安娜的名义,”他手持旗帜纵马向前“那不勒斯王国万岁!”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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