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的大楼里,厚底高跟的声音响彻四周,空旷的走廊因而更显得幽深。医学院是西雅图大学的重点院系之一,但老楼的装修水平总是会相对滞后,这里的走廊就是全无夜间感应灯的概念可言。而既然此刻时值午夜,又会有谁点亮整栋楼的廊灯呢?
“果然我今晚就不该出门啊。”
索索-王苦唧唧地奔走着,嘴里碎碎念个没完,天知道她究竟哪根神经抽了疯,非得拽着那个路过的女警察唠闲嗑。结果这下可好,瞧瞧那个扫把星带来了多少连带伤害,然后自己现在还得夜闯医学院!
白日里都会让寻常女生退避三舍的地方,在夜里自然格外恐怖,尤其索索要找的还是最恐怖的地方之一。她当然是下到地下室里了,停尸间不可能在其他位置,而裹尸袋也不可能不在停尸间。上帝他亲娘四九奶奶的,这可是夜闯停尸间啊……
尤其现在,索索也回过神了。她可不是笨蛋,之前那一幕幕究竟是怎么回事,任何一个现代青年都能感到似曾相识。丧尸啊,先不管这些丧尸是从哪冒出来的,也不管妮娜和女警为什么这么淡定,那可是丧尸啊……
自己刚在寝室楼里遇到一堆活死人,然后现在还要跑到医学院的停尸间里,为那群家伙找裹尸袋。
一堆乱码般的脏话不断萦绕在索索的嘴边,她把祖国家乡的语言发挥到淋漓尽致的水平,再加之英文,甚至第二第三外语的混杂,这番乱码解读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困难。
最后的最后,她来到属于停尸间的世界了。
走廊幽暗深沉,因为是地下室,终于有蓝色应急灯作为照明了,但冷色调无疑更显颤栗气氛。索索咬着牙看向每一扇门的标牌,尽量无数各类名字蕴含的二层思想,只专注于寻找杂物室这样一个地方。
但可惜,这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医学院就等于是一座医院,因为教授专家众多的缘故,甚至本来就有协助警方办案的能力,法医解剖室都是不缺的。仅仅一个停尸间,其所在地下楼层也同寻常医院没有区别,在这么大的区域里寻找杂物室里的裹尸袋,哪是一时半会儿之功?
卫生间,是索索打死都不敢靠近的,好容易找到间“杂物室”,门却又是上锁的。她这下知道麻烦大了,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男生公寓那儿还在等着她的归来,那个神奇女孩偷汽车也不知偷得怎么样了,她耽搁不起!
“妈蛋!难道我还要学超级英雄一样,破门而入吗!?”
还好不是所有门都是锁着的——不算卫生间,所以索索也能闯入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为了找到传说中的裹尸袋,她甚至还大无畏地闯到了标本室中,硬顶着那些可怖福尔马林罐给自己带来的恐惧,然后沮丧骂娘地空手而归。
最后的最后,再没能找到钥匙,也不打算破门而入闯进杂物室,索索只能把目标锁定在“太平间”了。
“吱嘎……”
就连开门的声音都把自己吓毛了,索索首先弹出颗脑袋,然后颤颤巍巍地发现,这里居然是关着灯的。
“丫个腿儿的,开关在哪儿?”
灯泡亮起来了。
有人肯定很熟悉这里,但索索可就不是了,不远处那一整面墙的冷藏柜,实在是把她的小心肝都吓出来了。当然还有停尸台,就算心里给自己打一万个保证,这台子不是用来做解剖的,但该害怕照样还得害怕。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索索终于在这里找到垃圾袋了,啊不,裹尸袋,一群乌黑乌黑的塑料袋子,被叠放在一面柜子里。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拿多少,三十几号人是没错,但谁保证那个神奇少女没把干出分尸的事呢?
“五个,十个。”
她把一口口袋子掏出柜子,真没想到,这里装的袋子还真多,难道医学院的人平时闲着没事,就好等人死吗?
“十五个,二十个。”
还得发愁怎么运走它们,那么多的裹尸袋,自己真能搬动吗?索索很怀疑自己的体力,这一口袋子可不比一瓶500ML的可乐轻,虽然一口无所谓,但三十几号人的加一起,这是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能搬动的吗?
“二十五,三十,妈妈咪呀,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揽这么个……”
“谁!?”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索索-王二话不说,嗖地原地蹦了起来,小公鸡被踩了脖子,嗷的一声叫了起来。
“救命啊…………!!!!”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吓谁,等索索连绷带窜看向门口时,发现来访者的表情同样是僵硬的。
居然是个不认识的亚裔女生,年纪二十出头未满半的样子,长着一张文静秀丽的瓜子脸,留着黑长直的秀发。对方的身材也很出色,高挑苗条,黑色风衣的档次也很高,明显是个大家闺秀级的美女。
“我靠,你吓死我了!”
索索喊道:“大半夜的跑着在地方来,你要死啊!?”
对面女郎沉默地看着她,早在索索嗷的一声叫起时,她就没跟着被吓一跳,现在也同样未被喝住。
“这个问题问你才对。这里是停尸间,同学,请问你捧着那些裹尸袋,是要做什么去?”
对方开口了,声音纤细文静,语调波澜不惊,像极了索索最难应付的纯文艺型少女,也许她就是。不过真正诡异的是……这女人拎着筐咖啡干什么?
索索看得清楚,这女人拎着一筐神选者咖啡罐。
“我、我、我……我是医学院的学生呗!”她一秒钟就想好了理由,然后转移话题:“倒是你,大半夜地跑一趟教学楼不是不可以,拎这么多咖啡干什么,难道你还打算在这里过夜吗?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
索索干笑着,然后看那女郎默默点头道:“的确是这样,我每晚都会在停尸间度过。”
哗啦。
哗啦啦啦啦。
哗啦啦啦,啦啦咿呀。
冷汗不要钱地流淌。
或许是看出了索索的窘迫和震惊吧,对方掏出了名片。
“西雅图警局助理法医,富江麻衣,然后是这一张。”
第二张名片亮出:“西雅图大学医学系客座讲师,富江麻衣。”
末了,她收起名片道:“好了同学,现在请你给老师解释一下,你大半夜来这里偷裹尸袋是做什么?”
这下糟糕了。
索索当然不可能把真正的原因告诉对方,但她可不会催眠术这种奇迹,既然被发现,那么甩脱对方就成了巨大的难题。而且这些裹尸袋是必须被带走的,一整栋公寓楼三十多号男生死亡,这种事……
她一把抄起墙角的二氧化碳灭火器。
“老师,对不起了!”
一把抡圆了,哐当一声响,美女老师的后脑勺被狠狠命中,整个人没来得及哼出一声,便倒地昏迷了!
“惨了惨了惨了!”
索索放声大叫着,痛苦惨叫着,整个心完全慌乱了。真的很对不起老师,但她现在真没功夫道歉,赶紧把最后一点裹尸袋都拽出来,一口袋一瓶可乐的重量全擂好了,她一把抓住最底下那层袋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盗窃品拖出了太平间。
“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
悲哀的大叫声传遍整间走廊,表达着索索的呼声。虽然她心知,比起自己被开除,把守住丧尸的秘密显然更重要,但既然自己起码都要被开除了,还不能允许叫唤两嗓子吗?
声音回荡在走廊中。
太平间里,则要安静许多。
富江麻衣睁开眼睛,如和服少女的起立一般的顺序,然后不紧不慢地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看看旁边,一篮框的神选者咖啡滚落一地,还好都是易拉罐装的,捡拾一下即可。
她不如走廊,望向上楼的方向。
“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
索索-王的叫嚷声传遍八荒四合,节奏飞快且分明,简直就像救护车鸣笛似的。
“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
然后这声音越去越远。
富江麻衣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平静的表情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孩子,胆子可真大。”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