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说:“哪里有错?”
潘五说:“是这样的,一个人生长变大,想法肯定会有变化,你是有虔诚信仰的人,可是总有人不像你这样信仰佛祖。”
“再说你们村子,有很多很多愿意奉献一生制作佛像的匠师,也一定会有人不愿意天天敲打铜片,想要走出沙漠,去看更远处的高山,还有更繁华的城市。”潘五看眼布加:“我没说错吧?”
布加沉默好一会儿点了下头。
潘五说:“我是秦人,因为某些事情反出秦国,可即便这样,我也能带人进去沙漠灭杀盗贼,足以说明我是一个好人,对吧?”
布加再点一下头。
潘五继续说:“天绝山里也有贼,你知道吧?”
布加摇头:“我只是听过天绝山。”
潘五说:“天绝山是一片巨大无比的山脉,横在安罗族和秦国之间,也是横在秦国和姜国之间你知道姜国吧?”
“知道。”布加说:“我不至于那么无知。”
潘五点下头继续说:“天绝山脉里面同样有村庄,好像你们村子这样,同样有很多盗贼,前次进山灭了三伙盗贼,可是肯定还有很多很多,这次我想在山里面建个城堡,如果条件允许,再多建几个山寨,到时候要灭尽天绝山脉里的贼盗。”
布加说:“这个很难,我听说山里面有很多禁区,还有很多恐怖凶兽。”
潘五说:“没有那么多。”
布加没有去过天绝山脉,不和他争辩。潘五继续说:“问一下啊,我进沙漠剿灭沙盗,进山剿灭山贼,是做好事吧?”
“是,贵人这是善举,佛法无边,佛主会度化贵人的。”
潘五说:“我不信他,不用度化,我看过你们村子,很穷。”
布加又沉默了。
潘五说:“也看过你的手艺,十几岁时做的铜像都这么好,手艺不凡。”
“多谢称赞。”
“不是称赞,是说实话,一个人能安心、专心做一件事情,一做就是很多年,不为外物烦扰,做出的任何东西都一定同样不俗。”
布加接话:“我只是在做我能做的事情,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是这样。”
潘五说:“这不是又绕回去了?刚才就说肯定有人想要出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我带他们出去,隔段日子就带他们回来,还可以带他们去秦国的繁华都市看看,再买些能用到的好东西回来,不很好么?不论是对他们,还是对你们村子,都是好事一件你是村正么?”
布加回话:“我们这里没有村正,有长老。”
“长老在么?我觉得应该跟他们谈一下。”
布加沉默好一会儿:“我就是长老。”
好吧,你是长老。潘五打量布加:“你也不老啊。”
布加说:“前任长老是我爹,前年病死了,村里让我管事,一管就是管到现在。”
到底是有着坚定信仰的人,根本就不在意所谓的权与势。
潘五说:“就是刚才说的那样,我带他们出去,让他们帮我干过,我给工钱,还给修行用的丹药,让他们变厉害,可以保护村子。”
布加长叹一口气:“你说的道理我懂,可是可是我怕他们出去了再回来以后,心思变活,不会安心做佛像。”
潘五说:“这种情况肯定有,可是你相信佛的存在,安知这大千世界不是佛祖对你们的考验?世间种种繁华、**,都是佛对你们的考验,再这个过程中去芜存真,最后能留下的才是潜心修行的真工匠,也是真心为佛祖贡献一生的大信仰。”
布加苦笑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想到过,可是我不敢冒险。”
潘五问话:“佛祖有逼迫你招揽信徒没有?”
“没有。”
“佛在意他自己有多少信徒么?”
“不在意。”布加说:“我知道你想要说沙漠,可是我不同意。”
潘五再问:“你们村子每年要逃出去多少人?”
“没有很多。”
“没有很多是多少?”
“有时候没有,有时候一个两个。”布加看他一眼:“这么多年,就我知道的,一共有三十六个人离开过,其中有十一个人回来了,有很多人回来以后又出去,有人是在外面安家,有人是被家里人赶出去,再有十二个人出去以后再无音讯。”
“也不多啊。”潘五说:“你眼睛真亮。”
布加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两个男人说什么眼睛。
潘五再说:“就当是佛祖的考验,你不觉得是剥夺了他们被考验的机会么?”
布加说:“不管你怎么说,我不会同意你的说法。”
“你拦不住的,总有人要离开,跟我走还好,可以保证安全,可要是就这样跑出去,不是安罗族人,也不是秦国人,有很多危险。”
“危险是对他们的考验。”
潘五无奈道:“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就这时候,风生又跑回来:“叔,刘老二被他爹砍伤了,刘老三跑了。”
啊?布加马上起身跑过去,潘五赶忙跟上。
不是刀,是斧子,横着砍在一个青年的大腿上。
斧子刃口锋利,嵌在大腿上,伤口猛往外流血。
只看一眼伤口,再看站在一旁呼呼大喘气的刘老爹,知道到底是心痛儿子,没有下死手。
布加先是看伤口,眼看着这一片地面被鲜血覆盖。着急的大喊:“喊三大夫。”
风生说有人去了。
刘老二大腿还在流血,按照这种状态流下去,用不到多久就会流光血液而亡。布加有些着急,看眼在一旁假装平静的刘老爹,气不打一处来:“你脑子有病啊?”
刘老爹气愤道:“养个不孝儿子,不如早点砍死。”
看看地上那个倒霉蛋,再不治疗就没救了。冲布加说话:“药,丹药。”
布加忽然想起手中丹瓶,赶忙打开瓶塞:“吃几颗?”
“一颗就够了。”
布加拿出一颗丹药塞进刘老二嘴里,一脸关切表情盯着看。
没多一会儿,丹药化开,药力瞬间流遍全身,伤口马上停止流血,并且快速结痂。
一旁的潘五实在看不下眼,走上前抓住斧子一提,伤口又稍稍流了一点血,然后就止住。
布加有点脸红,赶忙说疏忽了。
潘五不说话,看着刘老二面色恢复过来。
再过上一会儿,三大夫来了,穿件旧皮袄,背个褡裢,手里还提个小箱子。进屋就问话:“怎么样?”大步走到血泊中的刘老二,低头看伤口,然后愣住:“好了?”
已经结痂的伤口当然是好了,可是看着这一地血:“这是怎么回事?谁流的血?”
布加也是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啊?再神奇的伤药也不能这样啊?怕不是传说中的仙丹?
刘老爹咳嗽一声跟布加说谢谢。
布加摇下头,让三大夫仔细检查刘老二,跟刘老爹叮嘱几句,才带着潘五出来。
一出来就问:“这样的伤药,你还有多少?”
潘五说:“看,你这是有**了。”
布加说:“伤药可以救命,当然多多益善。”
潘五说:“你让这些想要出去闯世界的人跟我走,我再给你一瓶,以后等他们回来探亲的时候,也会带上一点伤药。”
布加想上好一会儿:“这种事情不能我一个人做主。”
“你去问吧,我在村口等你。”潘五说:“我需要工匠,需要好工匠,所以一定会认真保护他们。”
布加说:“这个我放心。”
他确实放心,不管这个世界打成什么样子,有杀士子的、有杀武将的,可是没有人愿意杀工匠。越好的工匠越要留住性命,要给他们干活啊!
潘五笑笑,大步朝外面走去。
后面的事情就是等待,等的天都黑了也没等回来消息。
潘五很无奈,可是为了那些好工匠,他要继续等下去。
如此又多等两个小时,布加终于出现了。一见面就表示感谢,说刘老二的伤已经没事了,可以正常行走了。
潘五说:“是刘老爹留手了,根本没用力。”
布加点下头:“我们商量了你的提议,觉得可以尝试一下,让那些特别想出去的人跟你走,你先带走他们一段时间看看。”
潘五说可以,又问有多少人?
布加说:“目前是七个人,都是特别想去外面看看。”
潘五问:“没有偷跑出去的?”
“有,但是特别少。”布加说:“我们这里的人特别孝顺,不论什么时候,大多会和父母商量。”
这是有信仰的功劳,也是整个村庄有很好的氛围。
潘五说:“请你们一定放心我。”跟着说:“就当是感谢我帮你们打仗的谢礼了。”
布加说:“只能这样了。”
“你不会后悔的。”
不想布加一脸平静说道:“我本来就不会后悔,我从来不允许自己后悔。”
潘五犹豫一下:“这样子会不会有点累?”
布加诧异的看他一眼:“这是我的追求,为什么会累?”..
“追求也是会累的。”
布加思考片刻:“你说的对。”
他俩好像两个老朋友一样平静对话,又说上一会儿,潘五告辞离开,俩人约好明天上去再见,到那个时候,又想离开村子、外出闯荡的人,就会跟潘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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