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天一色中,太阳升起落下了十五次,当最第十五次太阳在月光鼠平民眺望海面,试图发现岛屿的眼神中落下时,瓦尔西大主教知道这下事情麻烦了。
有时候,真相往往比谎言更伤人——瓦尔西大主教已经保证过一次,但是当约定的时间过去,承诺没有如约而至的时候,失望会让最温顺的绵羊变成绝望的豺狼——更何况上船时只装了一个月的粮食和清水,这是所有月光鼠都知道的。
“塔里,按照既定的航线走。”
“我去木船上看看。”
这个时候去木船上是危险的,月光鼠平民已经不信任他,虽然因着他的地位,没有月光鼠会明着对他不敬,但是每艘船上都有着一万只的月光鼠,就像是一个小社会——难保他在狭小的船舱通道中行走时,脑袋后面不会出现一根棍子。
但是,他必须去——不仅仅因为神祗交予的任务,同时也是身为船队负责人的责任心。
“长官,要不从希尔那里带几名战士和您一起过去?”
能够成为总冠军并在训练中成功转型成高级军官的塔里.水鳍显然也想到了瓦尔西大主教将要面对的情况,他谨慎地提出自己的建议——不过,这样的建议被瓦尔西大主教拒绝了。
“这个时候有士兵与我同行反而更遭!”
“放心,最起码我也是一名吾主的牧师,必要时刻我会释放神术的。”
说着连自己也不信的话语回答塔里.水鳍,瓦尔西大主教来到鹦鹉螺号的船尾——一一一根比月光鼠的身体还要粗大数倍的缆绳紧紧的捆缚在上面,牵引着后面一艘连一艘的木船。
对于月光鼠来说,这根绷得紧紧的大缆绳就像是一座桥梁,瓦尔西大主教迈开步伐,快步走过缆绳,来到第一艘木船上。
夜晚已经笼罩大海,但就着清冷明月洒下的光辉,月光鼠的黑暗视觉依然可以清洗地看到在甲板上还有着为数不少的月光鼠,他们或者倚靠着船舱,呆呆的看着月亮;或者坐在船舷上,摇晃着后腿和尾巴。
这些是心理相对敏感的月光鼠,他们从早上太阳出来时就走上了甲板,直到现在都没有下去——不知道还要在海上漂泊多久的绝望,让他们有着一种想要跳进海里的冲动,或许那样子,就可以结束此刻在黑夜中深沉无比的大海所带来的恐惧。
“神说,你们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乃是为我而活。”
“遵循我意,努力活着的,必将得到奖赏,直至升入神国,与我共享不朽。”
“……”
念诵着祷言,瓦尔西大主教站立在缆绳牵引的船头,看了甲板上的月光鼠一会儿,却没有看到他们有任何反应——于是他缓步走过甲板,走向船舱的通道——甲板上的月光鼠连对念诵祷言的瓦尔西大主教都不予理睬,显然已经绝望到了极点。
这样不理智的人就算再虔诚都是善变的,最多只能是一名浅信徒,连虔诚信徒也达不到——如此想着,席尔瓦大主教弯腰走进了船舱。
船舱的通道细长而狭小,只能并行两只月光鼠,稍微一拥挤便会堵塞——按照船体的布局,中间一条是主干道,从主干道上衍生出十余条小通道遍布整条木船——至于离开船体的出口,除了瓦尔西大主教进来的入口,便只有靠近尾部的出口了。
“吾神罗恩,你是月光鼠的守护者,保护着我们,让我们免受饥饿和野兽的侵害……”
从绝望中才能诞生最为虔诚的信仰——在狭小的船舱中前行,瓦尔西大主教看到最多的是冷漠的目光,其次是厌恶与仇恨的眼神,以及第三种带着希望与虔诚的双眼。
这些虔诚与希望的目光往往来自于年长者和年少者——前者已经经历过许多,有足够的判断力保持理智;后者尚在懵懂,心灵纯净,尚未被污染。
将微笑留给了虔诚者们——他没有说话,因为此刻语言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现在看来,情况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但是明天就不知道了。”
心中默默想着,瓦尔西大主教高声念诵着祷言,从船舱的主干道中缓缓走过,向着船尾走去。
被粗大缆绳链接在鹦鹉螺号后面如同一串糖葫芦的木船足有十只,他必须走过每一条木船来了解情况。
而从目前来看,情况还算稳定——不过在绝望的沉寂后,便是惊天动地的爆发——越是平静的状态,越让瓦尔西大主教害怕,他的身体不由震颤着,在走出船尾出口后,不由继续高声祈祷。
顺着紧绷的缆绳,瓦尔西大主教走过一条又一条的木船,一直从最后一艘木船的船尾走出。
十艘木船的情况都大致相同,最为敏感的一部分月光鼠一直等待在甲板上,或许等黎明到来,他们就会跳入海中——而船舱中的沉寂也许还会沉寂几天,但最终必将化成熊熊烈火,将所有人一起埋葬。
而这一切,就取决于天明。
“罗恩吾主,如果是您,会如何抉择呢?”
站在船尾,瓦尔西大主教跪伏在船舷边,在祈祷之后轻声说着——随后一声咚的轻响,木船的船舷突然偏向一边。
“塔里,为什么没有规避?”
“我们撞上暗礁了!”
抓起别在领子里的通讯器,瓦尔西大主教毫不犹豫地按动接通按钮,大声斥责起来,但随后,他立刻知道并不是塔里.水鳍的失误。
在船舷的一侧,有上百米方圆的巨大圆壳缓缓浮上水面,触须甩动中,巨大若房屋的双眼在天空清冷的月光下闪闪发光——瓦尔西可以从甲壳和触须上看到不规则的黑斑,那是两周前鹦鹉螺号发射的燃烧弹留下的伤痕。
在长时间的修养后,这些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伤疤——或许再过一段时间,这些伤疤也会消逝——但毫无疑问的,此刻将木船推得侧倾的正是海怪鹦鹉螺——它竟然有如此的隐忍之心,连续跟随着先遣队游走了十五天,才最终发难!8)